殺戮一代(12)(1 / 2)

隔層內,厲允抱緊兩個孩子,耳邊響起沉悶的爆炸聲,整個隔層震顫不已。孩子們驚恐地抱著母親,嚇得一愣一愣。也不知過了多久,震感終於過去,三人臉上、身上落滿泥土。厲鄲在隔層內放置了照明設備,千叮囑萬囑咐不要輕易打開,任何一道光線都會出賣他們母子三人。狹隘的隔層是每個密閉空間恐懼症者的噩夢,厲允雖不是,但也感到越來越難以呼吸自如,整個人乏力而昏昏欲睡。兩個孩子安靜了很久,她摸了摸他們的額頭,嚇了一跳,燒得發燙。她試著推醒其中一個,老大夢囈了幾句話,老二隻管死睡。她忙翻箱倒櫃,借著夜視鏡找到退燒藥,立刻給兩個孩子打了一針,過了幾分鍾,老大最先醒來,醒來便開始鬧,說胸口難受,頭痛……厲允抱著大兒子安慰,小兒子悠悠醒轉,瞪著眼睛看著他們,眼神茫然而呆滯。厲允知道地麵上一定更難熬,萬一那夥人到處投放炸彈,隔層內的空氣將變成有毒氣體。隔層內雖有有毒氣體過濾裝置,但如果整個農莊都被隔離欄全麵封閉,過濾裝置支撐不了幾個小時。厲鄲也隻能用有限的條件自製了這項裝置,整個空氣轉換係統有一套完全獨立的發電裝置,一個人能撐上幾天不成問題,現在是他們母子三人,超過係統所能承受的範圍。她第一次感到這麼懼怕,她不敢想外麵發生了什麼,那爆炸聽著仿佛遙遠,其實就在她頭頂之上,他們還好嗎,還活著嗎?大兒子在鬧騰了一會兒安靜地睡著了,小兒子歪在一旁,一聲不啃地看著,厲允摸了摸孩子的臉,小兒子呼吸不暢,整個人無精打采。她欲哭無淚,這時若離開隔層逃命,誰知道是不是他們母子三人的死路。她對農莊附近的環境心裏十分了然,厲鄲也曾將農莊周圍的重新規劃告知過她,兄妹倆在對農莊未來境況的擔憂上一直很默契,厲鄲一度勸她離開柏圭市,在他看來,柏圭市是地獄之上的罪惡地,等各方榨取完所有資源和價值,柏圭市會成為一座人間地獄。住在邊界的人近些年一直在偷偷製造保護他們不受侵襲的安全係統,礙於天眼、攝像頭的窺視,邊界試圖建立的安全係統進展十分緩慢。二皮臉當然市長時對邊界問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十分清楚柏圭市的擴張,無論是誰上台都延續這條策略,這是目前最有效也最安全的解決方案,第一緩解了柏圭市內部動蕩不安的格局,對這部分給予一定有利條件,移居邊界。第二對人群進一步分離,柏圭市屬於精英階層,並永遠隻屬於精英階層,隻有精英才能管理柏圭市。二皮臉的出身一直受人詬病,媒體披露他來自精英階層,無法體會底層民眾的艱辛,痛斥他推動社會分流,人為地隔離不同階層的人,是個冷酷無恥的獨裁者。社團內部挖到了一手資料,但沒有向公眾公布,這會引來對二皮臉的同情,厲允看到那些封存的調查資料,二皮臉出生在一個底層家庭,與流浪街頭的孩子玩耍,很小就知道生活的艱難。他能一路從街頭搬進市政辦公廳工作,全靠他在街頭所學的那套生存之道,他熱衷奉承,對規矩、原則不削一顧,在討好、審時度勢上有著驚人的天分,對危機也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靈敏。厲允在看過那份調查資料曾特別留意觀察過二皮臉,在他那張油膩、肥頭大耳的闊臉下,他精明、敏銳,這些是魯伊斯這樣出身的人達不到的。媒體、社團將二皮臉渲染成一個獨裁的瘋子,對任何他支持的有益項目一邊倒地挖苦、否定,公眾習慣了二皮臉的形象,對二皮臉呼籲改善邊界問題的方案,嗤之以鼻。厲允心裏也十分反感二皮臉,這人毫無原則,趨炎附勢,可以不顧形象地說些諂媚奉承的話,柏圭市人深以為這樣的市長形象丟盡顏麵。此時此刻,過往種種在她腦際飛快閃過,她不由納罕驚奇,邊界問題在二皮臉手上是怎麼被擱置這麼多年的?她抱著兩個孩子,感覺到小兒子的呼吸越來越弱,她流著眼淚一遍遍呼喚小兒子的名字,孩子睜開一條眼縫看了看,眼神迷離而茫然,他拉著厲允的雙手,嚐試握住母親的手,卻沒有一點力氣。厲允將醫藥箱裏的東西盡數傾倒了出來,找出一劑可能有用的特效藥,藥性十分強烈,適用於手術後快速恢複的成年人。小孩用了後很可能造成休克,心髒難以負荷這麼猛烈的藥效。大兒子這時醒了過來,似乎感知到了雙胞胎弟弟的情況,他抱著弟弟,抬頭看著厲允。厲允落下淚來,要是丈夫、哥哥還有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們母子三人還能撐過解禁嗎?突然,頭頂上傳來沉悶的震動聲,她聽得清楚分明,是重型裝甲車經過隔離層上方。隔層內變得越來越熱,那夥人一定是在放火熏燒。母子三人抱作一團,厲允決定了一件事,在他們抓走孩子前,母子三人同歸於盡。又是一陣轟隆沉悶的爆炸聲,隔層還有承受多少次轟炸誰也不知道,厲鄲的裝備都是到處搜索來的廢棄材料,設計得再完美,材料無法與保護傘相提並論。她暗自祈禱,希望周圍的農莊主都能奮起反抗,這次的清洗行動誰也無法幸免於難。接著,又是一陣狂轟濫炸,隔離層內的物件紛紛傾倒一堆,她拚命抱緊兩個孩子不受傷害,忽然發覺藏在櫃子裏的一把格洛克手槍,厲鄲設想好了一切嗎?小兒子似乎恢複了一點,他抱著厲允的脖子,大兒子靠著她的肩膀,問:“爸爸呢?”“他待會就來。”她拿下夜視鏡擦了擦眼睛,忽然地想,要是家正已經不在了,他們母子三人能逃過這一劫,她要好好養大兩個孩子,不再像從前那樣……爆炸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兩個孩子漸漸地睡著了,她感到有一些安心。這時,她聽到隔層上有人在說話,一個她熟悉的聲音在說:“厲允,你聽到了?”她沒有回應。“你帶著孩子出來,我帶你們離開這裏。”厲允知道這人是誰,驚恐地抱緊熟睡中的孩子,她感到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人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