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之外，海立雲垂。宵小一腳踢開那半截屍體，一陣金屬碰撞聲，調出來一些精密配件。家明看了一眼，道：“半機械人，保護傘很多年前淘汰的庫存。我上報過庫存數量有出入，從來沒有得到過回複。”“盧曦知道嗎？”宵小問。“她支持我上報，”家明想了想，拿下黑框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又重新戴了回去，說：“她可能收到過回複，但我不知道。”“是啊，她權限比你高，僅次於創始人。”宵小嘲諷道。家明的臉抽搐了一下，表情極不自然，像被人一拳打在胃上。厲鄲似乎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一想到家明任職保護傘，家明難逃其咎，於是繃著臉不說話。怪石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輸液，一瓶結束，又換了一瓶，虛弱地靠著背後的牆，偶爾睜開眼看他們幾人一眼，確定他們還沒自殺殘殺。薇歐拉手上拿著一卷繃帶，對家明道：“你胳膊上受傷了，我替你包紮一下。”宵小不屑地轉過臉去，道：“現在怎麼辦？”五個人身處一個空間緊密的金屬盒裏，閃著藍光的機器沉默地工作著，沒有操作界麵，沒有輸入口令的掃描器，一連串閃爍的光，每個人的麵目變得暗影重重。“這裏能聯係上麒麟他們嗎？”薇歐拉問家明。他神經質地看著薇歐拉，仿佛沒有聽清她的問話，忽然又點點頭，道：“應該是可以的。”厲鄲與宵小交換了一個冷笑，兩人對家明的話半信半疑，宵小認定盧曦被薑醫生帶去對麵見魯伊斯，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事，他想到了殺手組織中賞金殺手為了幹一票大事，經常在某地混亂，迫使事件引起轟動，由媒體問責，引起公眾恐慌，再找個借口動手化玉帛為幹戈。從這件事開始，他和薇歐拉就被一雙無形手推入其中，所到之處，麻煩如影隨形，邊界的農莊毀了，現在輪到海立雲垂。這座看似封閉又實行對外封鎖的小鎮，卻顯示出了強勢的幹擾能力。家明胳膊上的傷口包紮完後，他在一推機器中查看了一遍，道：“這個武器庫就是武器本身——”“你說什麼？”薇歐拉驚道。宵小的臉上忽然露出喜色，道：“怎麼運行？”“上麵有自毀裝置，現在還處於沉睡狀態——”家明道。“自毀裝置？”厲鄲看了其他幾人道。家明點點頭，他看上去並不意外，道：“為了不落入對方手裏，寧可破釜沉舟，保護傘有過很多。現在改了設計程序，我……權限不夠，不清楚。我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是武器本身的核心位置，就像人體的心髒位置。我擔心的是，”他看著他們等待的眼神，坐在地上的怪石也正看著他等待答案，他道：“現在失去了屏蔽，天眼發現肯定已經收集完數據，還要多久聯盟會下達命令？我們要趕緊離開海立雲垂，這個當量爆炸，整個小鎮都會飛灰湮滅。”一時，整個空間內隻有電流的聲音，靜悄悄地。盡管並不驚訝聯盟會下達攻擊的命令，但想到這裏所有的人都會陪葬，情緒頓時壓抑。“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怪石氣息虛弱地問了一聲。家明想了想，道：“我剛想到了一件事，覺得很可能是這樣……”他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陰鬱和厭惡，道：“這些傷亡是他們希望的事，我們就是拚命阻止，也不會改變結局。我說的不夠清楚？好，這麼說吧，魯伊斯如果確鑿來自海立雲垂，他最佳的複仇方式就是這麼做，他不需要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他隻要讓世人知道在關鍵時刻他也是受害者之一，等到傷亡達到足以轟動的數據，他會抓住這個機會絆倒聯盟，他是魯伊斯，是柏圭的市長，不能一直受聯盟的牽製。海立雲垂生還的人越少，他越能賺取輿論的同情心，他是受迫害的少數人。他完全可以將聯盟的那套轉嫁到自己身上，他是政客，沒有他做不出的事。”“他沒想過失敗後的下場？”宵小皺眉道，想起薑醫生與護士的那段對話。薇歐拉看著宵小，眼神疑惑不定，對著家明道：“我剛才在對麵，好像聽到薑醫生詢問魯伊斯的保鏢‘婚禮怎麼樣了’誰的婚禮，這麼重要？”家明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宵小，仿佛答案寫在宵小的臉上，道：“你知道嗎？”宵小聳了聳肩，道：“聽到了一部分，柏圭外島的哪個地方發生了爆炸。”“如果我告訴你們，爆炸的發生早就被演算了出來，你們相信嗎？”家明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意。每個人都看著他，怪石捂著胸口輕輕咳嗽了幾聲，道：“麒麟說過，他認為人的行為模式可以演算，隻要收集的參考數據越多，精確度就越高。隻有計算機是在不斷升級加載的，人腦盡管無窮無盡，但無法下載，這是致命弱點。”“麒麟認定早晚人會被機器取代，解決世界上所有的問題。”家明的臉突然垮了下來，道：“當人類不再滿足於相信製造出來的神，而傾向於被製造的‘神’引導未來，這個‘神’也可以不斷被複製、修改，‘神們’的戰爭將成為所有人的末日，直到所有問題被完美解決，一勞永逸地解決。”家明道。眾人麵麵相覷，宵小的臉上似笑非笑，薇歐拉看著那些閃著藍光的機器，轉開了目光。厲鄲看著地上似已入睡的怪石，脫下外套給他。“保護傘是造‘神’機器？”宵小道。“創始人打算放棄……”家明搖著頭，沒有說下去。宵小似乎非常理解地說，“即使再不喜歡，但別人都在瘋狂研究開發，誰放棄誰就被第一個踩在腳底下。對於一流的保護傘而言，除了掌管未來，將未來掌控在手上，不可能放棄。”“保護傘隻能掌管機器本身——”家明辯解道。“不。”宵小直視著家明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家明的手在一塊光滑的平麵上輕輕一拂，平麵立刻亮了起來，上麵跳出一串數字：27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