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之外,海立雲垂。仿佛等待行刑的死囚,帶著孩子的女人們抱著孩子四散逃跑,安保人員封鎖了通往鎮外的路。盧曦被押送上飛機時直直地盯看著,魯伊斯奇怪地消失了,催著所有人上飛機逃離的市長先生帶著保鏢不知所蹤。厲允驚恐地抱著兩個孩子,薑醫生坐在她對麵,臉上掛著詭異地笑容,像是踩著一根釘子在腳底,取不出來又要裝出莊重的樣子。“她們會怎麼樣?”盧曦喃喃道。“你應該感到幸運,是坐在飛機上,而不是在她們之中。”薑醫生冷笑道。盧曦轉眼冷漠地看著他,那一瞬間仿佛看穿了薑醫生的某個秘密,她笑道:“你小時候被大人抱得太緊了,青春期又太敏感,18歲之前從未在外過夜,醫學院的課程又讓你沒時間與女生相處。哦對了,還有你自卑地意識到你不是女生喜歡的類型。”她轉了轉眼珠子,盯著薑醫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道:“你的研究領域沒讓你創造出滿足你所有條件的女朋友嗎?”厲允捂住兩個孩子的耳朵,努力掩飾臉上的笑意。薑醫生霍地站起身,以為自己會撞到機艙,下意識地矮了矮,實際還差了一截,他尷尬地拍著機艙,道:“怎麼還不起飛?”“導航係統出了問題。”駕駛艙道。厲允神經質地看著診所的方向,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團火焰,地麵頓時裂開一道道溝壑,所有的人不斷地落入溝壑中,傳出久久不息哀嚎之聲,未死的人滿是絕望地等待。誰也不知道要逃亡何處,暫時安全地站在一塊高處,一轉眼,一整片屋宇卷著人一起倒入溝壑中。厲允拉著兩個下飛機,盧曦靠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厲允推了推她,盧曦順勢倒在一邊,她被第一枚飛來的子彈擊中腦部,薑醫生連滾帶爬下了飛機,逃命時看了眼駕駛艙,兩名飛行員已經中彈身亡。薑醫生忽然意識到,這兩人死了有一會兒了,剛才在駕駛艙回複他的是誰?屏蔽已經解除,天眼可以為所欲為。無論海立雲垂如何升級係統,打造一個完全與保護傘無法兼容的安全係統,到頭來,還是被保護傘輕易地入侵係統。薑醫生知道為什麼魯伊斯不見了,他早就得到消息,他是柏圭市市長,現在趕回去收拾殘局正是時候。診所的位置成了一片廢墟,那幾個在武器庫裏的人死得很痛快。薑醫生感到痛快,就算他逃不過這一劫,也不願別人運氣比他好。他尋找了一遍跟在他身後的護士,發覺她靜靜地躺在地上,手上還拿著他的醫療箱,他彎下腰使了使勁才從護士手上拿出醫療箱,冷不防迎上她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仿佛在問:到底是為了什麼?人世間哪裏有那麼多道理,大多數人隻不過是盡可能地活著,盡可能地讓自己活得別人好一些。鎮上的男女哭喊成一片,安保人員死傷一片,海立雲垂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小孩的玩偶、鞋子隨處可見,母親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追趕她們的男人們此時正忙著逃亡,有個女人撿起地上的石塊,對準身旁正脫下死者手腕上首飾的男人扔過去,一塊不夠,她撿起更多的石塊。男人先是錯愕,這個女人竟然敢對著他扔石頭,接著又有兩個女人衝過來對他扔石頭,越來越無望的人聚攏過來,那男人被嚇了一跳,扔了首飾轉身逃跑,抱著腦袋往林子裏逃。忽然,一切都回到了爆炸發生前的幾分鍾,薑醫生盯著機艙外一個身影,穿過林子,身後跟著兩個人,迅速地穿過鎮民的院子,駕輕就熟地繞開了人群擁擠的廣場。薑醫生認出那人就是魯伊斯,他讓他們全部上飛機,自己卻另尋出路。他忽然明白了,天眼追蹤到他們搭乘的飛機毫不費力,機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天眼,他們成了魯伊斯逃生的掩護。他衝下飛機,護士緊跟其後,盧曦立刻也要跟下去,機艙門已經被鎖死,飛機起飛。盧曦使勁踢機艙門,厲允驚恐地叫喊:“你想讓我們都死嗎?”“留在這裏才會死!”盧曦指著駕駛艙,“裏麵的人你確定還活著嗎?天呐——”飛機離開地麵不久,盧曦看清了雲霧後一團飛來的陰影,她太清楚那是什麼了,訣別地看了眼厲允:“眼鏡蛇導彈——”薑醫生聽到身後上空的爆炸聲頭也未回一下,他慶幸自己還活著,活得比她們長。忽然,一團物體被彈到他身前的樹上,斷肢與鮮血,他揩拭了下臉上被飛濺到的血沫,認出了被炸死的是跟在他身後的護士,他想著今天真是幸運,拿起掉在地上的醫療箱繼續逃亡。鎮外被拉起一道屏障,布滿電子荊棘,誰也無法越過去。荊棘網停著一輛車,他用自己的手環在掃描器一掃,荊棘網打開了一道,他飛快走了過去。見此情形的鎮民飛奔而來試圖穿過去,第一個似乎成功了,第二個不顧一切撲上去,第三、四個被彈了回去,第一個逃出去的人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還未笑到露齒,他整個人分成數段倒在地上,血和內髒流了一地,其餘人靜靜地看著。一個身影飛快地衝向薑醫生,他一揮手,手上多了把槍,對著眼前的陌生女人道:“快滾,不然我讓他們把你抓回去!”“我早就知道你和你的罪惡小鎮會有今天。”陌生女人道。薑醫生認出了對方,陰笑道:“社團也來摻和了?聶堯惠,我不止一次警告過你別插手這裏的事,這些都是你造成的!”堯惠看到天空中不斷飛來又飛走的飛機,社團的直升機在墓地附近接走了一對母女,越來越多人抱著梯子不放,直升機隻能丟下梯子飛離。如果連社團都放棄了,等待這裏每一個人的隻有死路。她對著薑醫生露出一個微笑,薑醫生扣動扳機,槍聲響起的那一刻,薑醫生感到後腦勺劇痛,一個男子手上拿著一根鐵棍,棍子上還沾著薑醫生的腦漿和血。堯惠倒在地上時,眼睛看著休矢,馬蒂爾被一塊石頭額頭,昏了過去。休矢衝向堯惠時,她漸漸失去了知覺,她想著,但願死亡不那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