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區域。“這是哪兒？”丹寧緊緊抱著喬的胳膊，他滿臉是血，黑袍上撕開一道道口子，皮肉外翻。喬的神情冷峻，肅穆，仿佛等待千軍萬馬的孤軍之將。丹寧看著他，心裏漸漸變得平靜，兩人站在一片灰茫茫的山坡上，四周靜得如半夜裏的墓地。忽然，她聽到哭泣聲，女人哀怨而綿長的啜泣，她想走上前去一看究竟，轉眼一看，喬仍然站在原地，而她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很遠。“喬——”丹寧喚了他一聲，他沒有回過頭看她，隻是佇立不動的站著，如雕像般迎著半空中落下的黑灰，幾片一亮即滅的火星子在空中飛舞，像螢火蟲的光，落在衣服上、皮膚上，發出呲地一聲，她感覺不到疼痛。喬聽到丹寧漸行漸遠的聲音，她的呼吸聲那麼遠，那麼微弱，他看著她躺在他的手上咽下最後一口氣，她還不知道……“你浪費了那麼多時間，讓人失望。”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喬頭也未抬，他知道是鐸圖。他道：“你和酒保是……”“一個朋友。”鐸圖道，臉轉向另一邊，隻見一個滿身血汙的身影從灰色的水霧中緩緩走來，手上抱著一個人。喬看了看，覺得有些眼熟，道：“你的另一個朋友？”鐸圖眼神變得十分古怪地看著喬，道：“你不認識他？”喬等著那人走近，隻見對方放下手上抱著的人在地上，將身上的外套蓋住那人的頭臉，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們。喬注意到那人缺了一段胳膊，臉上是一道道翻開的口子，能看見外露的牙齒，那人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痛苦之色，如一具行走的屍體，看見鐸圖、喬站在他前行的道路，他繼續前行。“宵小。”鐸圖喊了一聲。宵小俊逸的臉隻剩下一對眼珠子完好，他看了看兩人，下顎動了動，咕噥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鐸圖似乎聽懂了，他點著頭道：“嗯嗯，我明白，就剩下你一個了？”宵小回應了一聲，繼續前行。鐸圖對著喬道：“你們不認識了嗎？”喬對宵小毫無印象，但他認得出對方身上的殺氣，一個窮途末路的殺手身上未喪失殆盡的殺氣。他道：“死的人是誰？”“一個女人。”說著，鐸圖看了眼丹寧剛才離去的方向。喬剛待要走，整個人摔在砂石上，臉上被粗糲的砂石擦傷一片，他發覺自己少了一條腿，黑袍遮住了他的雙腿，他毫無痛覺。“現在你明白了嗎？”鐸圖臉上掛著笑容，他很滿意喬終於明白了他們是在哪兒。“這就是你的目的？”喬支撐著站了起來，臉上的血滴落在黑袍上，“24年前你和魯伊斯參與了什麼陰謀？”鐸圖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道：“我是個軍人，參與了一場變革，這是我的榮幸。你們的父輩冥頑不靈，竟然默許精英階層為所欲為，寧可求得一時安寧，也不願造福後世。”“所以你出賣了他們？”喬道，“哦不，24年前你已經從死囚監獄消失了，你一手主導了37年前的變革，讓千萬人成為你的政治資本，收割了多少人頭？”“千萬人？”鐸圖冷笑起來。“不止，”喬冷道，“自柏圭建立以後，你一刻未停參與廢除聯盟的和平協議，現在得手了？”“勝者為王，這個世界的曆史隻由贏家書寫，誰會關心真的假的？”鐸圖大笑，眼神冷酷而詭異，道：“聯盟將精英階級細化，恩布蕾拉聽命於保護傘，聯盟推行的規則由你們製造、完成，這個世界不需要太和平，過慣了好日子的人受權力管束隻會越來越少，從而導致權力體係的崩潰。殺手多好，製造恐怖事件，讓人無從脫離對權力的訴求。”喬靜靜地看著鐸圖，他死灰的臉上沒有半分情緒，對生對死都不再有欲望的鐸圖，他追逐未實現的事業。“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也知道我隻是工具，宵小是，你活著時也是。”喬道。鐸圖沒有說話，他看著宵小離去的方向。“現在都結束了，”喬緩緩道，“海立雲垂飛灰湮滅了，魯伊斯回去繼續當他的市長，他給了聯盟和所有意圖在他背後做手腳的人一次嚴厲的警告，他的市長之位會越來越穩固，你還是什麼都沒有。”“你都知道了？”鐸圖道。“酒保死之前交給丹寧一份卷宗，記錄得很詳細。”喬拍了拍胸前的衣襟，傳來紙質的刮擦聲，“閣夭完了，影子之城，完成了柏圭交待的使命，幾十年疏導柏圭的垃圾流，終於耗盡。”“你們還有機會回去的——”鐸圖的聲音藏在水霧後，他的人越來越遠。喬感覺到斷了的腿漸漸開始疼痛，越來越痛，他喊道：“丹寧——”沒有回應。他跳起來，無論跳得多遠，都仿佛在原地。這時，離去的宵小忽然出現在他眼前，那張白骨外露的臉上，仿佛是另一個喬，一雙眼珠子直直地盯著喬，道：“墓地上的那個女人是你要找的人？”喬沒有搭理他，繼續往前跳，使勁往前跳得更遠，甩開跟在他身旁的宵小。“我剛把她埋了，把她和薇歐拉埋在一起，”宵小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哦，還有一個人也埋一起，我不知道她叫什麼，隻知道她身前也是殺手組織的一員。”喬依然不搭理他。“你見過鐸圖了，”宵小伸出隻剩下骨頭的手，看了又看，道：“我有點喜歡你，你看起來很好相處。”忽然，喬一個倒栽蔥，栽入砂石地。宵小站在一旁，道：“你再摔幾次，很快就會跟我一樣了。”他蹲下身體，湊近喬道：“殺手沒有明天，為什麼不放手一搏呢？”喬轉眼看著他，道：“你在說什麼？”宵小伸手骨頭手，示意與他握手，道：“我、你，能夠重置時間，海立雲垂完了，武器庫被天眼打中了，保護傘越權執行，聯盟什麼都沒得到。你有烤架的金屬塊，他是殺手組織的初代殺手，他膝蓋裏的金屬塊能重置時間。”“你在開玩笑？”喬不信道。宵小打了個響指，又出現了兩個人，情況並不宵小好多少的麒麟、家明，他道：“他們有辦法，我們還有機會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