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爾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畫麵是休矢正抱著聶堯惠,之前躺在地上的婦女和孩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的曠野。這裏是哪兒?堯惠低頭看了看剛才中彈的地方,隻剩下血跡和破了洞的外套。休矢的臉上有血跡,她道:“你受傷了。”他滿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她趕緊阻止他:“傷口會感染的——”再仔細一看,哪裏有什麼傷口,血跡揩淨後皮膚完好無損,她好笑地說:“真是奇怪啊。”休矢拉著她的手,道:“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馬蒂爾滿滿回想起了怎麼回事,她記得自己倒在地上時呼吸越來越困難,巨大恐懼和吞噬她整個人的黑洞,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現在難道是——她立刻打消了念頭,她不信人死人後還存在另外一個世界,這裏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這裏到底是哪兒?休矢與堯惠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馬蒂爾忍住情緒,別過頭去。“這裏不是海立雲垂,那些婦女和孩子呢?”堯惠的說話聲傳了過來,她是在問馬蒂爾?馬蒂爾回頭看了一眼,堯惠臉上掛著歉意的表情,很快走上來與馬蒂爾擁抱,道:“太好了,我們都還活著。”知道自己還活著,從別人口中聽來竟然是這麼動聽的聲音,馬蒂爾忍不住眼眶一紅,她意識到了一件事:米麥可出賣了她。堯惠抱著啜泣的馬蒂爾,不安地說:“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不。”馬蒂爾嘀咕道。“賀沫麗出賣了我們。”休矢看著她們兩個,喟然道。“你早就知道?”堯惠問。休矢遲疑地搖了搖頭,道:“她是魯伊斯的妻子,她從外島醫院消失後,我懷疑過。”“現在是怎麼回事?”馬蒂爾哽咽道。休矢的眼神掠過一絲同情的意味,杜鴻堡死了,他們每個參與這次事件的人都被拋棄了,不是別人,米麥可也參與了一部分。他看出馬蒂爾也知道了,堯惠的臉上有懷疑,但她什麼也沒問。“我們得離開這裏,”休矢頓了頓,看著馬蒂爾道:“你能走嗎?”馬蒂爾倒下時,腿上和腳踝被子彈射穿,她擼起褲腳一看,不見傷口,隻有一片血跡。堯惠伸手一指林子後的山坡,道:“那兒山坡上好像有人在動。”休矢警覺地走在兩人前麵,道:“我們要穿過這片林子才能到那裏——”“嗖嗖”破空之聲,子彈飛射,射偏從三人身旁穿了過去。三人忙臥倒,堯惠道:“不好,是海立雲垂的鎮民!”“你確定?”馬蒂爾驚道。“我們沒事,他們當然……也會沒事。”休矢道。三人同時想到了保護傘,恐懼的陰影蔓延開來。三人中堯惠對保護傘的某款遊戲早有耳聞,通過邀請真實玩家進入圍場,在圍場中真實人和程序人沒有差別。遊戲上市前被一家媒體搶先曝光,遭到社團強烈的反對,公眾的態度超乎預期的低迷,玩家們興致勃勃,不明所以的人旁觀。馬蒂爾受人之托,詢問休矢是否有興趣成為遊戲代言人,當時休矢與社團的公益計劃還有合作,一切都進行得非常低調。休矢對保護傘的這款非常感興趣,但也不想與社團交惡,私下裏與保護傘的遊戲開發人見麵恰好合作事宜。如果不是這次的意外事件,休矢在結束與社團的合作以後,會立刻開始投入遊戲廣告的拍攝中,趕在下個月的峰會前完成第一支宣傳廣告。馬蒂爾與休矢非常有默契地誰也沒提廣告的事,堯惠抽開了休矢握著她的手,她抬頭看著天空,道:“那是……無人機?”“是的。”馬蒂爾肯定道,“天眼在排查周圍的情況。”“這裏是——”堯惠話還未說完,一架無人機調轉方向,瞄準林子發射了一枚微型導彈。轟然巨響,樹木在火焰中衝向天空,慘叫聲一片,火勢迅速蔓延開來。馬蒂爾大叫:“快跑,我們是下一個攻擊目標。”“不要動!”堯惠忙抓住馬蒂爾的胳膊,“無人機檢測地上移動目標發射導彈,我們身上沒有武器,就躺在這裏,像塊石頭一樣,能逃過無人機的檢測。”馬蒂爾不信,轉眼看向休矢,他沒有逃走,對著馬蒂爾點點頭,馬蒂爾驚惶地說服自己躺在原地,試圖靠近身旁的一塊石頭。堯惠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動,無人機在三人頭上飛過,剛待喘口氣,無人機一下子折回,在三人上空周圍的區域盤旋了一圈,飛走了。“還會回來嗎?”馬蒂爾喃喃道。“暫時不會。”堯惠心裏並不確定。“無人機會忽然飛來這裏清除目標?”馬蒂爾道。“這裏還有別人。”堯惠的眼神穿過燃燒成一片灰燼的林子,空氣中含有大量的水分,火勢在導彈擊中的區域內燃燒殆盡後,很快熄滅了。風中充滿了刺鼻的焦味,黑灰漂浮的天空,周遭變得更是灰暗。堯惠率先向山坡走去,休矢想說什麼,止住了。馬蒂爾十分不情願地跟在兩人身後,她感到腿上並不存在的傷口劇痛讓她幾乎無法正常行走。她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隻能使勁地跟上去。山坡上有個人影一閃,堯惠沒有看錯,確實有人在上麵。她解開脖子上的絲巾,對著山坡揮舞,道:“請不要開槍,我們沒有武器。”人影停了下來,身上背著一架機槍,道:“有多少人?”“三個。”堯惠道。人影注視著走在堯惠身後的另外兩人,道:“你們是誰?”“我叫聶堯惠,我替社團工作。”堯惠道。“是她,我見過她。”不知何時,一直盯著屏幕敲打編碼的盧曦站在人影的身後,道:“家明,讓他們過來。”家明放下手上的槍,對他們三人揮了揮手。堯惠認出了盧曦,媒體不止一次把她們進行比較分析,並得出“這兩人差不多,追蹤某種精神信仰,對世俗極為冷淡”。盧曦遭到社團的強烈譴責和媒體問責時,聶堯惠保持沉默,這又為兩人的比較分析增加一種神秘聯係。甚至很多人懷疑,兩人可能早就認識。“我們終於見麵了。”盧曦對著堯惠道。“是的。”堯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