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亥媞大樓。漫長的等待和交涉後,特勤局接到命令放行。盡管如此,盧曦和其他所有人不得接受任何采訪,更不允許透露搜救區內發生的事。聶堯惠不得不在電話裏聽著特勤局局長鍾嘉仁的命令,“所有人進入社團大樓後,不允許外出,必須登記在冊。”她很清楚“登記在冊”的程序,十指手印、掌印,血型以及DNA樣本,家族三代以內親屬的名字。市政廳會將這些資料交給保護傘,進行各種測試和所有能找到的有價值的線索。這些已經到達的海立雲垂鎮的婦女和孩子,今後會安排在一個特殊的區域念書、生活,隻有通過一些列嚴格考驗才會減低監控的安全係數。24年前的那場暴動,原因之一是柏圭市接納了太多無法消化的邊界之外的人,社團的前身是一個互助的小組,雖是臨時組建的小組,規模超過幾百人,一度達到過上千人,救助的人員接近百萬。保守人士通過媒體想對救助行動進行幹擾和降溫,市政廳忙著權力交接,金主們在邊界外投資了大筆大筆的資金,誰要是這個時候反對救助行動,就是破壞金主們的財源。保守人士被噴得滿地找牙,激進人士衝到其中幾個的家裏,恐嚇、扔石頭,直到發生衝到、傷亡,市政廳才象征性地出麵發表了幾句煽情的話。事情沒有解決,越來越多的公眾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一座欣欣向榮的城市頓時風雲詭譎,商家店鋪為保護自己的財產,紛紛閉門歇業,大多數學校停課,早晚高峰的地下鐵空蕩蕩的車廂。肅殺的白天,陰風陣陣的街道。堯惠如臨其境般打了個寒噤,已卸任的上一位社團管理人員,曾對她描述過當時情形。偷偷藏了一張照片給堯惠,要她記住,權力得不到控製,遲早天下大亂。“這件事怎麼會這麼嚴重,到底發生了什麼?”堯惠追問。“現在已經沒人能說得清了,”他道,臉上的皺紋充滿哀苦,“無論你說什麼都是在給自己貼標簽,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你,還會引火上身。隻能盡管知道,但保持沉默,盡可能地避免再次發生。”“你曾說,因為那次暴亂,救助小組被關閉了很長時間,為什麼遷怒到救助身上?”“救助小組內的成員背景很複雜,當時又急缺人手,但凡願意提供幫助的人,無論物資上的、人手上的,小組都十分歡迎。那時沒有大樓或醫療室,隻有臨時搭建的帳篷,碰到壞天氣就是又一場災難。市政廳不願給予任何補助,也懶得插手這件事,對小組來說即好又不好,幸好有幾家醫院願意分出一些資源,為傷病提供幫助。媒體報道了之後,更多的人加入了進來,資金上也有了餘地,我們已經能夠替一部分人安頓下來。柏圭市的民眾對這件事比較矛盾,這個可以理解,誰也不願意突然之間失去很多原本已經習慣的資源,但還是有不少人提供了幫助。這件事讓小組裏的人很受鼓舞,決定了以後去一些一直被稱為‘禁區’的地方救助。”“我們現在也是這麼做的,24年前還不行?”“不是不行,是真的不了解。這就是暴亂發生後,救助小組被解散的原因,媒體急於找人問責,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說救助小組內與暴亂有關。我後來自己也追查過這件事,媒體提到的這個人曾在小組安頓的區域出現過,但沒有他們的任何數據記錄,連救助的名單上也沒有,也就是說他們是不請自來。這已經無法說清楚了,民眾異常憤怒,市政廳這次不用出麵就能教訓一下我們,乖戾地發表了一通說辭,翻來覆去幾句‘非常遺憾’,每字每句把責任都推到了救助小組身上。”堯惠還記得老人眼中的淚水,他的妻子在那場暴亂中受傷,最後死在病床上,才剛上大學的女兒在學校遭人侮辱,兒子與發生爭執,打傷了對方,進了監獄,出來後不知所蹤。“這樣,你還想加入社團嗎?”老人問她。“這是我的立場,”她道,“權力要得到控製,隻有始終有人站在權力的對立麵,提出不同的意見才能減緩衝向另一個極端的速度。權力必須要被盯著,不然他們就會做壞事。”堯惠從桌子底下拿出一雙舒服點的平底鞋,咖啡對她已經無效,她也無法安心睡著。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助手道:“他們來了。”堯惠對著鏡子檢查了下麵容,臉色有些蒼白,還算好。她很快起身走出辦公室,站在門外迎接他們。第一個看到的是盧曦,眉宇間充滿疲倦和困惑。這是她頭一回走進亥媞大樓,她在監控器上看過無數次的亥媞大樓,今天卻這樣走了進來,也許是這次的意外最讓她“驚喜”的地方。堯惠上前與她握手,盧曦一把抱住她,道:“你為她們所做的,謝謝。”兩人擁抱了一會兒,發現身後是家明他們,堯惠道:“紅桃K怎麼樣?”“他在醫療室,怪石負責手術。”家明道。“海立雲垂鎮的婦女和孩子怎麼辦?”盧曦問。堯惠迎他們幾人走進會客廳,道:“你知道她們自進入柏圭市以後,將會一直在名單上受到監控。”“她們在海立雲垂鎮一樣如此,還會死的不明不白。”盧曦環視一圈,大樓內與保護傘差不多,設備比較簡陋。她道:“現在所有人的信息都登記在冊,市政廳必須承擔起責任,尤其魯伊斯,他通過別人來警告我,不允許透露任何內情,否則全部驅逐。柏圭市多的是人反對這件事,媒體在搜救區的助攻,不是因為他們支持或反對,隻是看不慣市政廳的一手遮天,還有聯盟的無恥。”堯惠忽然笑了笑,緩緩道:“都是婦女和孩子,媒體和公眾盡管有顧慮,但會明白。社團的工作人員隨機地詢問過一些市民,社交媒體和現場詢問來看,明確反對的人是少數。”盧曦的眼神轉向家明他們,又看向堯惠,一字一句,慎重地問:“你認為應該遵守魯伊斯的條件嗎?”堯惠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一閃即逝的狡黠,兩人無聲地達成了一個默契。家明看了眼其他人,每個人都在笑,他愣道:“我不明白。”“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方塊A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