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亥媞大樓。晨曦，陽光在綠屋的玻璃房上散開，折射出奇異炫麗的光，水池上有道小彩虹。聶堯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晚，大樓裏所有空餘的房間都用來暫時安置婦女和兒童。市政廳在水雲灣發生意外交通事故後，態度又變得含糊不清。本該等在大樓外的車隊，一輛都沒有看到，她連發數封詢問郵件給市長助理湯頡，全部石沉大海。她了解魯伊斯這樣的官員，一有風吹草動，便是草木皆兵。也難怪，魯伊斯差一點從這場“變動”中被替換，他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將導致他下台。公眾不是傻子，能糊弄一時，不可能糊弄永遠。堯惠與盧曦商量之後，決定先發製人。抱著筆記本的堯惠坐在水池前，看著小水珠濺落在屏幕上。盧曦的建議是再等等，她察覺道保護傘表現出的異常沉默很不簡單。堯惠決定給她所有熟悉的媒體朋友發了封郵件，關於海立雲垂鎮婦女、兒童的安排事宜。10點的發布會，在她發出郵件不到20分鍾的時間，大樓外陸續湧進好幾輛采訪車。她懷疑有特勤局的人混入其中，記者見麵會在一個完全開放式的場地，社團專門為重大事件劃出的一片區域。麒麟一身長睡衣，咬著一塊餅跑進綠屋，一眼看到堯惠，道：“網絡有異常狀況——我剛運行了診斷，檢測到這裏所有的網絡信息都變得異常緩慢，昨天還能打開的網頁全部消失。我用，嘿嘿，我有了些別的辦法從外訪問，又很正常。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堯惠喝了口濃茶，繼續打字如飛，道：“社團每次有重大的信息發布會，網絡都會這樣。”“社團不在市政廳的監控範圍，這是違反規定！”麒麟怒道。“市政廳要對付我們有的是辦法，他們確實不能違反規定監控亥媞大樓，但規定僅止於大樓內部，發布到社交平台的過程中包涵了信息輸入輸出都必須經過最近的信號塔，根據規定這已經是大樓外部，市政廳有權對正在發布的信息進行預先查看，這是安全法案的範疇。”她道。麒麟低聲咒罵了一句，道：“很像魯伊斯會做出來的事。”“這條安全法案或許有必要，”堯惠從屏幕後看了他一眼，“我對此深惡痛絕，但看到很多對外來不明人群憂心忡忡的柏圭民眾後，我又會懷疑自己到底是否錯了。”“柏圭吞噬周邊城鎮的資源，給他們帶去工作，但卷走所有利潤。現在他們沒有家了，在大佬們的博弈中家被毀了，柏圭不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嗎？魯伊斯好意思將他自己的族人拒之門外？”麒麟越說越激動，怒不可遏。堯惠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道：“嘿，我們可是站在同一邊了，我當然明白你的感受。安頓工作很重要，這個節骨眼上很容易被人帶錯節奏，後果會不堪設想。海立雲垂鎮是魯伊斯很不願談論的話題，他不可能承認自己是海立雲垂人，這意味著他也是傷害女性和孩子的一員，媒體的逼問會逼得他辭去市長之職。”“他看上去不太像海立雲垂人，至少看起來不太像。”麒麟回想起海立雲垂裏的那些陰暗、殘酷的男人。“他十幾歲的時候離開了那裏，他母親的家族勢力龐大，他父親是節兀的高層，據說家族曆史上曾擁有半個節兀。魯伊斯出生時他父親還未離婚，他母親當時已經與人訂婚，這件事被兩家壓了下去。海立雲垂鎮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很可能就出生在那兒，連天眼也查不到這段記錄。”“這些都是海立雲垂鎮的婦女告訴你的？”麒麟好奇地問。堯惠臉上浮現出一個神秘地笑容，道：“她們其中一位是當年負責接生的護士，說他身上有個紅色的胎記，海立雲垂的檔案裏有記錄。”麒麟雙眼一亮，道：“這才是記者見麵會的重點？天呐，我剛才還覺得很生氣，這個時候把婦女、兒童推到鏡頭，這個做法太過分了！現在我明白了——哈哈！”堯惠微微而笑，對著屏幕上某一封郵件輕聲歎了口氣。“怎麼了？”麒麟問。“要有人能證明他身上的紅色胎記，以及海立雲垂的檔案，你有合適的人選嗎？”麒麟一愣，道：“他妻子肯定不會，胎記在哪個位置？”堯惠表情變得更古怪，麒麟搔了搔了頭，道：“是我想的某個位置嗎？”堯惠閉上眼點點頭，麒麟忽然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掩飾氣勢的尷尬，沒話找話地說：“肯定不止市長夫人一個，還有別人也能證明......厲允怎麼樣？”她呼了口氣，魯伊斯的私情很快就會成為爆炸新聞，媒體一定也嗅出了味道，樓下的停車場已經停滿，後來的采訪車不得不停在馬路的另一邊，一群背著設備的記者們衝刺進入會場，占好最佳位子。“到底在哪個位子？”麒麟不死心地在離開綠屋時又問了一句。“腹股溝。”堯惠低著頭小聲說。綠屋的門剛關上，很快又被人推開了。盧曦一頭亂發地衝進來，問：“樓下這些人是你召集來的？”堯惠見她臉色憔悴，換下製服、披散長發的盧曦看起來十分年輕，不像平日那個淩厲風行的保護傘高級主管。她在打量盧曦，對方也在打量她，兩個穿著長睡衣的女人都在奇怪地看著對方。“你就打算這麼去見媒體記者？”盧曦嘲諷道。“不是我，是你。”堯惠反唇相譏。“什麼？”“我想過了，這件事必須由你出麵，”堯惠打手勢讓她安靜，道：“這樣也可以逼保護傘表態。從我們回來以後，一直非常被動地等著外界的反應，等著市政廳、魯伊斯的態度，這麼等下去，情況隻會對我越來越不利。隻有打亂魯伊斯的節奏，把厲允推向公眾。”盧曦看了她足足有三秒鍾，長呼一口氣，道：“難怪媒體喜歡把你、我放在一起比較，我現在明白了，你在保護傘工作一定大有前途。”堯惠做了個厭惡的表情，盧曦笑著離開綠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