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鑫官邸。賀沫麗看了一眼屏幕上一晃而過的車,她一眼認了出來,媒體們擁堵在發布會現場,全然沒有注意到低調到場的休矢。隨行人員先下車打開黑傘,遮得密不透風。靈敏的記者立刻發覺了狀況,等到他們調轉采訪對象時,休矢已經快速進入通道,擋住了一擁而上的記者們。接下來的發布會從安置社區、邊界外問題集中到堯惠與休矢的緋聞上,馬蒂爾巧舌如簧,緩解了現場的追問,並讓助理拉住堯惠,不要因為記者幾句激將的話急於澄清。打起太極拳,沒人能勝過馬蒂爾。“戴兮與前副市長的婚禮上,休矢身旁的女子是聶堯惠嗎?”一個記者問。“休矢到哪都有很多女孩圍著,你問的是哪個?”馬蒂爾儼然成了休矢的經紀人,應付起了狗仔隊。這些記者也許不像狗仔隊那麼“忍辱負重”挖掘爆料,但絕對不好惹。“這張照片上的女子不是聶堯惠?”“她沒有參加婚禮?”“她和您、市長夫人曾是校友?”馬蒂爾始終保持微笑,米麥可突然讓司機把她送到社團大樓,她就知道準沒好事。收拾爛攤子的本事,馬蒂爾很有天分,她以前總是替家裏人收拾,現在又要替當上副市長的丈夫到處滅火。有時候,她還寧可是米麥可出軌讓人逮住,好讓她賺足政治資本,離婚也不是不可能。“原來你們也是休矢的粉絲,我會轉告他的,”馬蒂爾笑著說,“新片首映式的入場券怎麼樣?”記者們立刻產生了興趣,他們對八卦可能並不熱衷,但誰也無法否認一個事實:往往八卦爆料出的事實是先於現象產生的,比鏡頭前的巧言令辭更具有價值。休矢是當紅小生,很多藝人都渴望搭他的順風車,能受邀出席他的首映式是圈內地位認可的隱實力。戴兮與杜鴻堡的沒結成婚,但不妨礙她和二皮臉的孩子在公眾前露麵,聽說兩人的孩子對演藝圈十分向往,已經在休矢主演的影片裏擔任小角色。休矢有新片上映,戴兮會帶著孩子出席,聶堯惠很有可能會出現。馬蒂爾見自己的“賄賂”初見效果,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賀沫麗替自己倒了一大杯紅酒,坐在窗台上自斟自飲,關上了電視的聲音,再看畫麵裏出現的人,仿佛在出演一部需要誇張表情、舉止的啞劇,語言已經不能滿足於人們的表現欲望。也許語言已經變得喪失裏本身的價值,人們隻是在竭盡所能地掩飾真實的想法,而表演出另一種迫切需要人相信的姿態。她和魯伊斯的婚姻關係不就是嗎?結婚這些年,她和魯伊斯漸行漸遠,事到如今,兩人在有鏡頭的地方配合默契,剩下他們兩人時,彼此會尷尬地避開對方。在這個圈子裏,過著一種雲上的生活,就要遵守規矩,魯伊斯是現任市長,無論在他身上出現任何醜聞,隻要沒到魚死網破、眾叛親離、鐵證如山的地步,身為妻子的她都不能與他離婚。否則,不等到她娘家人表態,她便會被永久驅逐上流社會,連娘家人也不會搭理她,這是每一對上流社會的夫婦都明白一個“普世”的道理。她知道她和魯伊斯遲早會分道揚鑣,走到離婚這步至少會有些別的理由,譬如她對愛情仍然有渴望,她將大把的青春用來陪伴一個沒有感情的男子,她荒廢了自己最好的年華。兩個孩子會有自己的生活,會離開家,離開日漸的她,她還有什麼?她母親私下裏罵她不切實際,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心智上竟然如此幼稚。“你還想要什麼?”賀夫人語氣咄咄逼人,“你總是這麼自私自利,連孩子都不顧?”“你顧慮過你的孩子嗎,媽媽?”沫麗反駁。賀夫人一時啞口無言,眼神詫異地瞪著她。沫麗氣氛難當,她母親永遠都是這種人,從來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多麼荒謬的人,但擅長將一切錯誤怪罪在別人身上,尤其是身為女兒的沫麗身上。為了成為父母心目中的完美女兒,她聽話地任由他們安排她的人生,她對魯伊斯動過心,他風度翩翩,風趣幽默,父母替她安排了最好的選擇。大學畢業後,她很快與魯伊斯完婚,陪著參加一次次的會議、宴會,扮演著他身旁稱職的賢內助,他負責說話、做決定,她每天將自己打扮漂亮,在孩子、廚房、學校遊刃有餘,每個每周妥善安排好活動細則,替丈夫挑選領帶和襪子,發型、妝容無可挑剔地隨時出現在丈夫身旁接受拍攝采訪......已經十年了。她看著水晶杯上倒映出自己的臉,有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隻是眼神、神情不同,眼角細淡的皺紋不易察覺,高檔美容品對她十分嗬護,她也很懂得照顧自己。比起十年前,生完兩個孩子的她,體重保持不變,她注重鍛煉和健康的飲食。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嗎?她絕不會承認有時她更羨慕堯惠,她是自由的,從不委曲求全地生活。沫麗知道丈夫在水雲灣宴會前去見過堯惠,兩人在亥媞大樓上的綠屋討論了關於安置的問題。沫麗閃過一個怪異的念頭,綠屋真的隻有他們兩個嗎?魯伊斯還對堯惠說了什麼,她從不過問魯伊斯在辦公之外的行蹤,她更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在外麵不偷吃,他對堯惠是怎麼想的?忽然,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憤懣,越想越難以平靜,手上的紅酒灑了幾滴在衣襟前,渾然未決。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嚇了一跳,紅酒杯掉在地上。她接起一看是個陌生電話,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嗨,是我,”一個女聲響起,“我是薇歐拉,我們在水雲灣晚宴上見過。”“我知道你。”沫麗極力控製住語氣中的驚奇。“我想知道,你對第七區了解嗎?”“怎麼了?”“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到底怎麼回事?”沫麗不耐煩道。“必須讓他們離開,所有被送到第七區的人,來不及解釋了,我現在必須要去一個地方。”說完,薇歐拉掛斷了。沫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