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河焚舟(19)(1 / 2)

沼澤地附近。厲鄲在通訊設備看到一段眼熟的信號來源,回應之後,驚喜道:“是盧曦他們!”中斷的通訊終於又恢複了,他在臨時搭建起來的神經網絡中得到洶湧而來的信息,柏圭市中心不僅僅是癱瘓,所有市政廳的官員住處被人潮堵住。危機時刻,市政廳不僅發出示警,官員們一個個躲入地下堡壘。“地下堡壘”第一次在神經網絡中出現,迅速竄上最高搜索榜首,流入網絡的信息在天眼之下經常會被篡改,發布者往往得不到任何回應,隻因受眾看到的往往是一個不對稱的信息,通常極難發覺,而隻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現在,這些秘密在臨時搭建的神經網絡中隨處可見。天眼極其強大的功能,但也無法同時應對保護傘、聯盟、市政廳以及反抗組織的博弈,對這個不確定的臨時網絡,隻能暫時放任。權限被迅速破解,厲鄲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不需要保護傘程序員的權限,他就能看到許多從未想到過的信息。輸入24年前與暴亂相關的關鍵詞,立刻被迫下線。隨即,他又回到線上,進行其他事件進展的搜索。他猜想,那場暴亂的真相即使在這個特殊時刻,仍然在天眼的雷達上,過去會直接鎖定他的權限,這次放過了他,看來有不計其數的人正在衝擊天眼的防禦係統。丹寧從屋外走進來,身上披著厚厚的毛毯,臉上凍得發青。“你去了哪兒?”厲鄲頭也沒抬地問。“我聽到奇怪的聲音,有很多人,跟著那個聲音走了半天,隻看到結冰的水潭和幹涸河床,什麼也沒有。”丹寧道,臉上寫滿不甘心。“那個河床下用來填埋實驗室裏的汙染物,水源都受到了影響,20年前附近的居民要麼死了,要麼搬走。”厲鄲回憶道。丹寧在外島中心醫院工作時,聽說過這些事,附屬醫學院裏常年有待處理的汙染物,天水診所在閣夭城有一塊巨大的人體農場。有害物質的處理問題,有真有假,她是個小醫生,無權過問。當發覺一些特殊的病人從她手上被轉走,而無人通知她時,她意識到出了問題,急症科裏沒人關心這件事。“這是故意的?”丹寧佯裝隨意地問。厲鄲瞅了她一眼,嘴角掛著譏諷的嘲笑,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怎麼回事,她卻要從別人的口中來證實這件事。他不打算拐彎抹角,道:“那些人的利益鏈雪崩,會不會做出這些事,我不知道。但是,任何阻礙他們,對他們毫無價值的,他們隻要放任不管,任由自生自滅就行。這就是權力的好處,能事先看到危機,做出規避的決定。公眾不能,底層更不能。”丹寧沒有接話,這個話題讓她直冒冷汗,屋子裏很暖和,她卻控製不住地顫抖。於是,連厲鄲也看出了她不對勁,道:“你怎麼了?”“可能受了寒氣——”話未說完,她猛然從高腳椅上摔下來,重重摔在地板上。厲鄲上前要扶起她,她阻止道:“不要過來,我可能感染了某種病毒,我自己知道......”一邊說,一一邊努力喘著氣,雙頰紅得非常詭異。厲鄲擔心妹妹和兩個孩子,把正要走進前廳的厲允關在門外,道:“你和孩子都待在臥室,不要出來。”“怎麼了?”厲允急道,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眼下即使是柏圭也很不安全,這裏靠近外島醫院的沼澤地,更不是安全之處。唯一讓她稍稍安心的是厲鄲在這,無論兄妹倆鬧得多僵,她都知道厲鄲會第一時間保護她和兩個孩子。“沼澤地可能在排放有毒氣體,氧氣麵罩在床的地板下麵,你和孩子們立刻戴上。”厲鄲命令道。“你怎麼辦?”厲允的腳步聲奔向臥室。厲鄲沒有回答,眼神盯著地上的丹寧。她不停地在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嘴著黏著吐沫和血絲,她用手捂著嘴,想從前廳爬到屋外。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出去就是等死。”“你還有、有機會沒被感染......”肺部如火燒般劇痛,她必須張大口不斷吸入更多空氣,但仍然無法使獲得足夠的氧氣。“你剛才在哪兒聽到有聲音?”“一個水潭附近,地上有鞋印,但被非常小心地處理過。林子裏......我沒走進去,氣溫實在太低了......”厲鄲在選中這處物業時,他小心地觀察過周圍環境,不存在無意之中闖入外島區域的可能。而剛才,神經網絡上有人發布了一條消息,聯盟小島與外島醫院離得很近,整座小島是個智能化的小島,在避開天眼追蹤時會積極防禦,並改變坐標。如果這些信息是真的,那就意味著,終日處於天然屏障之中的聯盟小島已經改變了位置,協定已經被打破,沼澤地釋放有毒氣體自保,以免成為聯盟小島的首要攻擊目標。“你出去必死無疑。”厲鄲道。“死在這裏還要找人墊背嗎?”丹寧使勁甩開他的手,咳出一口黑血。“閉嘴,你必須馬上回到剛才那個水潭。”說著,厲鄲拉起她,“你還能走嗎?”“我能!”丹寧咬緊牙關,越咳越止不住咳。“好了,你不說話,指出方向就行。”說完,厲鄲讓她的一條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我們得快點,你吐出第三口黑血,肺部就完蛋了。”丹寧沒有問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常年待在邊界農莊,遠離柏圭無處不在的攝像頭,通過別的途徑知道一些特殊病例也未可知。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目前的症狀和她曾接受的幾個病人十分相似,這些人最終是治愈了、病死了、死在哪兒、是否通知家屬,完全沒有記錄。如果不是翻查入院記錄單,她以為自己是在夢遊,這些病人找不到記錄,紙質的單子被人謹慎地撕掉,補上一張連續號碼的記錄單,痕跡被抹除得精心老練。那以後她也跟其他同事一樣,對此視而不見,暗中偷偷觀察這些人的來龍去脈,她甚至查到了其中兩個病人的家,他們仍然能收到“無記錄”親友的信息,問起最近的一次見麵,她注意到都是在入院之前,卻沒人覺得這有什麼奇怪。她心想,哪天她以這種方式消失了,醫院甚至不需要刻意抹除她存在過的記錄,沒有人會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