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仍然能聞到嗆人的硝煙味,樂蒂的嗅覺異於常人,她走在喬和宵小身後,留心觀察家正的手下們。這些人全副武裝,像機械警察般嚴格執行命令。樂蒂知道他們不是機械警察,也不是程序人,智能化的警察看似完美,無所畏懼,但有致命弱點,聽命於指令。誰掌握最高權限,誰就能超控他們,因此給三個部門的警力埋下了定時炸彈。聯盟與市政廳非常清楚保護傘替自己留了後門,作為一家大型高科技公司,不是依靠忠誠走到今天,保護傘必須要確保每次都押對的一方。柏圭人都知道保護傘相當於第三勢力,社團、媒體非常清楚自身的地位處境,必須要通過連續不斷的輿論造勢來保住自己的地位,這就使得軟實力虛弱的社團、媒體一直以對外強勢的姿態出現,給他們不斷製造衝突,推上輿論的審判台。媒體自封為“無冕之王”,社團與媒體是互利互惠,借助對方的優勢在意識形態領域引導公眾。聯盟無時無刻都在提防外人登島,第七區淪陷後,聯盟警察封鎖了小島周圍的海域,檢測到可疑目標立刻擊毀。隱約之間,樂蒂嗅到了一絲香水味,換成以往她會以為是物體腐爛後散發出的甜膩氣味,在密閉的空間裏隻會令人作嘔。她仔細嗅了嗅,確定不是腐爛的屍體,而是香水,甜如香草檸檬。她疑惑地瞄了眼另外兩人,宵小垂著臉不知在想什麼,嘴角掛著陰陽怪氣的微笑,家正藏在麵具後的臉朝他看了一眼。喬麵無表情地走著,不時扯動一下被束縛在背後的雙手,他側著臉看了看甜香漂亮的方向,繼續走著。樂蒂心想喬也發現了異常,家正待他們去的地方隻有死路一條,得馬上脫身。這時,家正突然停下腳步走到樂蒂身旁,努力地在空氣嗅了嗅,道:“你聞到了沒有?”“什麼?”樂蒂冷道。“甜香,你沒有聞到?”家正湊近她的麵具後,傳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你剛才不是在這找嗎?”樂蒂一怔,猜想他發覺妻子與人有染生下兩個不是他的孩子,因此性情大變,對一切事物質疑憤怒。無論她說什麼,家正一定會朝著相反解讀,她說的任何一句話也會激怒他。“我以為有人來救我了,”樂蒂笑了起來,“在凹地理事會我有幾個,嗯,相處得很好的‘朋友’,是不是,喬?”喬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你跑去和他們在一起,把我甩了,還不告訴我。”樂蒂哈哈大笑,喬機敏又毒舌,從不放過機會刺激別人,兩人在非常狀況下有著超乎尋常的默契。宵小笑了笑,沒有去看家正的表情。家正知道樂蒂在諷刺自己被戴了綠帽,怒不可遏,當聽到她提起凹地理事會的名字,他恢複了幾分理智,道:“凹地理事會的人都死了,你很快就會跟他們見麵的。”“哦不,他們沒有死,”樂蒂笑著解釋,聳起肩膀擦了擦臉上的碎發,道:“我在柏圭見過幾個,過得好好的,跟市政廳、聯盟的關係都不錯。噫?你不知道這件事,真奇怪,來柏圭的路上我就知道了。”家正沒有被她的激怒,他隻是聯盟警察,能活著返回柏圭他可不會感激盧曦。他對柏圭、保護傘的未來始終有顧慮,他曾想過離開這裏,去邊界之外親眼目睹,認識了厲允之後,弟弟家明也在保護傘工作,安定、穩妥的未來讓人難以拒絕。他放棄了去冒險的念頭,成為一名默默無聞的程序員,住在一個安全、漂亮的員工社區,應有盡有的安穩,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他不再想知道柏圭之外的事,甚至連柏圭的事他也興趣寥寥,除了工作,他待在一個近乎封閉的空間裏,等待窒息。他悄悄回到柏圭,但沒有在市區內露麵,媒體輿論都對準社團、聶堯惠時,他在暗網中找到人引薦進入聯盟小島,聯盟喜歡有保護傘工作背景的人來小島上工作。家正作為“失蹤/死亡”人員被媒體報道,他與保護傘已不存在雇傭關係,他所掌握的信息是敲開聯盟小島大門的好磚。“他們怎麼不來救你?”家正譏諷道。樂蒂哀傷地歎了口氣,道:“我拒絕了,那麻煩......嗯,還要幫忙收屍,處理善後......”家正心下一沉,他知道樂蒂在說的是誰,凹地理事會的成員在閣夭城的恩怨糾紛如鱷魚家族史,充斥著血腥暴力。他在聯盟的信息庫中看到的真相差點讓他崩潰,過去的許多年他遠離了現實殘酷的一麵,保護傘確實像一把展開展開安全供人休憩的巨傘,隻要經受得了嚴格的麵試,哪怕隻是初級程序員也能過上高於一般人的生活質量。閣夭城與柏圭市,就像原始殘酷的侏羅紀之城,適者生存。住在貧民窟的人沒有明天,即使市中心的區域,白天依然凶殺、槍擊橫行,一座被詛咒之城,在榨光最後的資源之前,會一直持續下去。與之相比的柏圭,無疑像座天堂,好過凹地莊園。家正的眼前又浮現起信息庫中的畫麵,聯盟、市政廳知道一切,他們放任不管,任殺戮、血流成河。他在保護傘這些年,從未想過質疑保護傘的正當性,媒體喜歡誇大其詞地預測未來,如果沒有保護傘中立的位置,柏圭也將重蹈覆轍。冷硬、憤怒在他心裏消退了幾分,他似乎可以忘記厲允的所作所為,他不該跟隨那些有自毀傾向的人一切毀滅。他......很奇怪低,他想回到從前在保護傘工作的日子。“總部有消息。”一名手下將通訊器交給家正。他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眼神憤怒地看向樂蒂,又掃向喬、宵小,道:“這就是你們的計劃?”隻見通訊器上顯示出盧曦、聶堯惠他們在木場的畫麵,馬蒂爾正不知為什麼事追著家明說話。看到弟弟家明,家正的心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