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群島,未知小島。丹寧自懂事起就有某種宿命感,這一生無論再怎麼努力,最後她也會失敗。學業上,她終於考上了醫學院,差點因為交不出學費而無法念書,勤工儉學連生活費都捉襟見肘,獎學金有名額限製,對於學員的家庭背景有嚴格考核,更需要合適的推薦人。她不敢申請獎學金,她擔心父親的死會被發現,接著會進入觀察名單上,她父母沒有結婚的記錄,躲過了許多麻煩。對於像她這樣出身來曆無法查證的人,學校裏有很多,校方人事檔案部幾次要求審核錄取新生的背景,校方一直未有動靜,在她即將畢業時,醫學院進行了全麵的審核,她為了躲過審核,立刻申請了天水診所的實習工作。同期的學生都在等著各大醫院的錄取通知,沒人願意去默默無聞的“天水診所”,在許多不關心過去的醫學生心目中,不是大醫院,不在考慮的範圍。她聽說過天水診所,她很小的時候從母親的口中聽過,她母親不願多談多去的事,也許是恐懼,也許早就對命運失去了信心,最後來對唯一的女兒也放棄,一走了之。丹寧從聽到“天水”時,便隱約地認定這個診所與她父親的失蹤、母親的冷漠都撇不清的關係。天水診所在她就讀的醫學院招募過幾次實習生,畢業生們興趣寥寥,對這家從未聽說過的診所態度消極。丹寧申請了之後,麵對著審核人員惴惴不安,她聽母親說過,她父親的DNA被標注過,要查出她的身份信息簡直易如反掌。學校裏每次有對抗病毒的新疫苗誕生,她從來不去,她觀察到每次血清、疫苗給學生免費注射時,會偷偷記錄每個學生的DNA,醫學院也歡迎外校和無力承擔費用的民眾在各區設立的醫療站注射,建立極其豐富的數據庫。丹寧敏感地注意到,神秘的恩布蕾拉在社交網絡中時隱時現,用戶訪問量陡增。去了天水診所後,更證實了她一直以來的猜想,那些被標注的DNA不僅用來追蹤漏網之魚,更被用來“服務”精英階層。閣夭城是個行將崩潰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極大,能進入醫學院的學生家庭條件通常很不錯,像丹寧這樣的學生整個學校不超過百人。她善於隱藏身份,認識吳競彙後,在他的斡旋下,她避開了暗中的雷達,她知道閣夭城無藥可救,她必須得救她自己一把,她從小就明白,人生沒有快樂的事,隻是盡力地活著,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地活下去。黑店是暗網的一個驛站,她會知道是因為診所的采購人員偶爾會去暗網上尋找需要的“資源”,她在實習期間也曾被委托采購過“記憶儲藏”,她從未親眼見過所采購到的東西,這些都由專人接受,她的級別無權查看。那些見她選了天水診所去實習的同學,背後說她腦子有病,天水診所的酬勞非常低廉,遠遠無法償還學費貸款。新生畢業第一年的實習地方非常重要,如果不能飛快地學到更多有用的知識,並且應付自如,到下一年又會有更多的新生湧入,會更加沒有競爭力。丹寧的選擇,在其他人看來無疑是自絕後路,以後隻能找個小醫院維持生計,40歲之前能還清學費貸款就是走了狗屎運。她從不相信運氣,走過的每一步都跟運氣毫無瓜葛,她找吳競彙就是看準他是個出手大方的男人,在實習期間她已經還清了所有貸款,跟著吳競彙,她還做了些小投資,足夠實習結束後舒服地過個一、兩年。吳競彙當然也不傻,兩人都非常清楚他們的關係,她得到外島中心醫院的工作合同後,立刻搬離了他給她租的屋子,頭也不回地住進了醫院的宿舍。半年後,她自己租了個離醫院最近的屋子,不用跟別人合租了。為了改變命運,她拚命地往上爬,在她以為從此能忙碌而平靜地生活時,吳競彙突然又來找她。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分開以後,他從未找過她一次,考慮了一個星期後,她答應了見麵的請求。喬被瞄準的那一刻,丹寧到腦中響起一個聲音:命運會再次被改變——宵小不顧仍然在流血的傷口,抓起槍射擊,打完一槍,子彈沒了。盧曦清醒過來,“臥倒!”厲鄲在大聲咒罵,試圖把火力引到他自己這邊,突然一條人影衝過他麵前,擋在喬的胸前,子彈瞬間撕裂丹寧的胸口,倒在喬的身上。吳少卿眼見丹寧擋了這一槍,咒罵一聲,繼續射擊。樂蒂手上的冷光刀脫手飛出,飛向吳少卿門麵而去,他嚇得掉頭就走,其他人立刻補上。喬抱緊丹寧,一手捂住她的胸口,血不停地向外湧,她的臉越來越蒼白,張著嘴想說什麼,眼神渙散無力。喬沉默地抱著她,對她點了點頭,仿佛她未說出口的話他早就明白,兩人有無需多言的默契,也會對未來的無望而排斥對方。宵小手上的槍被子彈打飛,險些連他的手指一起被打飛,他怒不可遏,不斷地咳嗽,抬頭一看,厲鄲倒在了地上,掙紮著去抓槍。“聽我說,”盧曦感覺到身上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她知道傷口感染了,看著遠方增援的無人機,她努力地轉過頭,看向宵小的位置,“吳競彙的副本在凹地理事會,跟其他人的一樣,他有權限能操控無人機,你去把他的碎片撿過來。”宵小口吐一口黑血,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比他估計過的壽命,他已經多活了兩年,支撐他的可不是留戀人世間,更不是什麼狗屁不通的期望,他等著看到柏圭被毀,他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這操蛋的日子,你還要重來嗎?”他努力把臉轉向盧曦的一邊。盧曦閉了閉眼睛,算作肯定的回答,“活著,才有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