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球有些慶幸自己帶著人皮麵具，否則對方一定很滿意他臉上的震驚。一個無名小卒，死了也隻不過是數字上不起眼的變化，竟然也有人關注他？無論這種關注是好的，還是會帶來災難性的，麻球的心裏經受著從所未有的震蕩。“你不是隨機被選上去凹地莊園的，”女郎微微一笑，脫下手套，道：“你能進入莊園內部製作手工家具，就更不是隨機的了。凹地人要什麼樣的東西沒有，節兀被毀後推成山的海底珊瑚、千年紅木等等，這麼多珍貴材料他們都沒空去倉庫拿出來使用，需要手工家具？笑話！”麻球忽然想起她是誰了，閣夭城黑店據說有張名單，所有出生在閣夭的人都在名單上，從血型到器官匹配，應有盡有。他在閣夭城即使默默無聞也在名單上受到監視，恩布蕾拉從不放過任何監視點，對貧民窟生活都成問題的人而言，犧牲一點自由根本沒人在意。於是，即使連照明燈都時好時壞的貧民窟深處都裝有一台微型接收器，名義上是安全考慮，實際是定點監控一舉一動，首先是身份信息，搜索潛在目標，對DNA的收集近乎偏執。閣夭城喪心病狂地挖掘，為了建立一個節能型的優質區域，吸幹城內所有人的骨血。“你是黑店的運營師，搜索目標進行......利用、回收。”麻球嘲諷道，瞥了一眼早已咽氣的老頭子。他道：“他也是你的目標？”“哦不，”運營師笑了，“你才是。”麻球一怔，按著腰上的槍。運營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道：“你開槍，你也別逃不了。”“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女郎將一條紅絲巾係在脖子上，打了個蝴蝶結，道：“你在凹地莊園內收集的信息，是不是該共享一下？”麻球沉默不語，心裏直打鼓。這件事沒人知道，林科也不知道，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他猜測林科也是如此。凹地俱樂部裏的人都是這麼做的，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亮出來，也許讓自己萬劫不複，也許能僥幸躲過。“你不用緊張，”女郎擺了擺手，示好地對他露出一個笑容，道：“現在處境你跟我隻有聯手才行，你不用相信我，隻要相信我有你所有的信息記錄，你要確保你掌握的信息可靠，離開小島逃走不在話下。”“你這麼肯定這些信息有用？天眼隨時都會更新、升級，這些信息可能早就沒用了。”“變化是對於本身不穩定的考量，”女郎睃了一眼窗外的水池燈光，眉頭一皺，說：“閣夭城自從被默認放棄以後，位列不穩定排名第一，除了肮髒事，沒什麼好事會發生在那兒。你手巧，製作家具太屈才了，天眼驗算出你是天生的殺手——別急著否認，你和樂蒂不認識？別說那些廢話浪費時間，我們沒多少時間，他們很快就到了，你是閣夭城的殺手，為了林科，你現在聽魯伊斯的話，嗯？”麻球沒有否認，但沒有承認，直到現在他依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她的任何問題他都以模棱兩可回應。“麥秸，”女郎忽然道，“這個是我在黑店的外號，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我聽說過這個名字，”麻球看著她道，“你是閣夭城與界外戰爭後的孤兒，進入黑店時你才剛成年。”麥秸怔住，“你知道？”“黑店掌握的信息很多，但遠不及凹地理事會的權限，”麻球忽然對她笑了笑，“這是好處之一。”麥秸收斂臉上的驚訝，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道：“你知道怎麼處理屍體吧？”麻球像敲打木材一樣，在屍體上敲打了幾下，骨骼隨即綿軟地散開，他抬頭看了看麥秸，“你會不會正好有一把鋒利的刀？”麥秸從鞋子內抽一把小刀，叮囑道：“小心點，這刀有點快。”麻球接過刀一試，皮肉分開處的骨頭露了出來，他加重力度切下，刀刃平整地切了過去。麥秸拿來清潔劑，將流在地上的血跡擦幹淨。麻球看著滿是血跡的床單，隻見麥秸在床單包裹住屍體斷肢，用塑料布包裹住。“怎麼扔掉？”麻球問。麥秸感到好笑，道：“從窗口扔出去？”麻球一怔，立刻跑去窗口一看，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道：“這裏靠海？”“這邊的房間靠海，僅限於海上大霧時期。”“為什麼？”“雖然周圍都是聯盟的海域，但聯盟處於謹慎也不希望客房樓過多的燈火招來麻煩。這幾天經常是大霧天氣，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聯盟才會放心讓我們住在這裏，住不慣的客人想自殺也方便。”麻球將屍體抱到窗台上，回頭看著麥秸，道：“有人找他怎麼辦？”“什麼怎麼辦？”麥秸失望地歎了口氣，“你製作麵具的手藝退步了？”一語驚醒夢中人，麥秸的意思是讓他喬裝成老頭子，他對死者完全不了解，恐怕會露餡。他道：“不會有人看出破綻？”“脾氣古怪的糟老頭，會有很多記住他？”麥秸在他舉棋不定時，飛起一腳踢中屍體，麻球驚得差點翻出窗外。他暗罵一聲：賤人！“林科應該還活著吧。”麥秸笑嘻嘻地看著他。麻球跑去洗手間清洗身上的血跡，沒有理會麥秸的嘲諷。她又道：“他知道的秘密最好有價值，這樣他還能多活些時間，沒準你們還來得及告別。”麻球怔住，道：“你說什麼？”麥秸換下浴袍，穿了件黑衣到腳踝的絲綢裙，脖子上的紅絲巾輕盈地係在纖腰上，手上拿著一隻口紅在補妝。她從鏡中看了一眼麻球，道：“林科的承受力可應付不了老管家，那老東西最喜歡看人痛苦尖叫，有一堆花樣折磨人。”“你為什麼不早說？”麻球憤怒道。“你救不了林科，還會去送死，那樣我的計劃就全泡湯了。”麥秸不屑他臉上的又驚又怒，冷漠道：“我以為你會比他們聰明些，還是這麼感情用事。”“他們是誰？”“盧曦救回來的那夥人，”麥秸檢查著眼妝，極光與晚霞色係的眼影很適合她，道：“他們也來了，你得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