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對保護傘已經沒有價值了，”鐸圖沉默半晌，忽然道：“盧曦利用你們製造了一係列麻煩，她終於登上了聯盟小島，成功逼退創始人。”宵小出身地看著迷霧森林，猜想著在林中迷路的人能堅持多久不瘋，對於鐸圖的話渾然不覺。“丹寧、喬、樂蒂等等，你們都是盧曦的一個設定，她11歲時就是天才棋手，她進入保護傘成為公司的管理層，早在十幾年前已成定局。創始人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們也會有這麼一天——”“你沒去創始人那裏打聽自己的結局？”宵小嘲諷道，口氣冷得像冰。他從未相信過盧曦，他甚至並不意外盧曦會利用他們所有人，她是保護傘的人，她一定要有所得才會出手。“她登上聯盟小島，接著就會全權接手保護傘公司，除了創始人，沒有比她更懂得操縱掌控的人了。”鐸圖似乎在笑，道：“你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有那麼一刻，宵小覺得有很多話想說，但很快他就被另外一種情緒淹沒，保護傘也罷，柏圭也罷，這些離他都已經十分遙遠了，加入殺手組織的那一刻起，他已是無根之人，人世間的幸福、悲歡與他無礙，他帶著一身罪孽在世間遊蕩。這是叢林法則，直到倒下，永恒地休息，殺戮、追逐是保證生命體征的標識。現在的他，處在生死之間的時間空置區裏，迷途未知的等待。“你告訴我這些，為了什麼？”宵小問。“你和喬，加上他們的幫助，本來是有希望的——”“什麼希望？”宵小譏笑道，他可不想再跟那幫人有任何牽扯，他厭倦了總是那麼多人，他不擅長持久地表露情緒，要麼死，要麼重歸黑夜，他也不想再見喬。他道：“你不用告訴我，什麼事都別算上我，這個世界跟我無關，炸了、廢了都行，我沒意見，嗬嗬。”鐸圖點點頭，認可似的地說：“這個當然，當然。薇歐拉在島上等你，反正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嘿嘿，她跟我無關。”“那當然，她的生母是被你錯殺的那個可憐女人，這些跟你當然沒有關係。”鐸圖冷嘲熱諷地說。宵小被觸動了，他又想起了那個女人臨死前的眼神，她和薇歐拉很像，難怪他初見薇歐拉時總覺得心裏一陣陣地痛。他默不作聲，鐸圖在用激將法，他可不會輕易上鉤，在不明確鐸圖的目的之前，他什麼都不會說。樂蒂的尖叫聲穿透入雲，迷霧濃重的林子，看不清她的身影，她的叫聲穿透、回響，充滿極大的痛苦。宵小聽得不禁動容，他不喜歡折磨人，他從來隻給人一個痛快，他對著鐸圖恨聲道：“住手！”鐸圖歎了口氣，沒有搭理他。“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答應你的要求？”“哦，我有什麼要求？”宵小冷笑，“你能從時間的縫隙裏行走，多虧了保護傘把你的數據藏在神經網路裏，肉體上你早就死亡，仿生千萬個你有什麼用？你想接管柏圭，你？”最後一個字，他咬得非常刻薄，他咬激怒鐸圖，最好暴跳如雷。樂蒂發出痛苦的求饒聲，她能承受的極限。身前的A310木然地看著她，說：“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承受的痛苦，不及現在的百分之一，你委屈嗎？”“我是為了生存，你應該知道要在閣夭城生存，憑我自己一個人有多難！”樂蒂吼道，痛苦使她在地上翻滾，她身上看起來完好無損，卻如噬心蝕骨般錐心。“你還有別的選擇，”A310道，“你不願意過受人掌控的生活，所以寧願違背良心也要沾滿血地生存下去。你看到了在閣夭這個地方，不被人連骨頭一起吞噬，隻有先下手為強。黑店是你的首選，你熱衷控製權，擺弄那些可憐的死者屍體，讓你感到自己是個女王，一轉眼便能決定別人的生死。”“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你的妻兒不是我害的！”“我不能保護他們，是因為你！”樂蒂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林間。宵小不忍再聽，道：“給她個痛快！”鐸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道：“你和喬真他媽的慫，被盧曦騙得連命都丟了，就這麼算了？你們丟盡殺手的臉。”宵小回以冷笑，幹脆比起了眼。“你無根，喬無家，你們都是孤魂野鬼，連身邊的那麼幾個人也是。”鐸圖嘖嘖稱奇，道：“無牽無掛很正常，可惜連你們的孩子也會成為孤魂野鬼。”“你說什麼？”宵小皺眉道。“丹寧有孩子了——”“這跟我——”“她原本可以有一個孩子，可惜她半死不活。你和厲允，她當初有過孩子，她以為那個孩子——”“跟我無關！”宵小打斷道，他感到心髒的位置在噗噗跳動，鐸圖是在胡說八道，他和厲允沒有孩子，兩人分手後他暗中觀察過。當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自我解釋是以免厲允想不開自殺，也許他在堅硬冷漠的內心，也有過那麼一刻，希望能留下些什麼。“你和厲允分手後，在一次任務中受過傷，那段昏迷不醒時期，你的DNA被采樣，進行胚胎培植。實驗室發生了意外，帶有你DNA的樣本不見了，胚胎被毀，天水診所懷疑是柏圭市政廳所為，現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宵小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他在試探自己的底線，那次受傷他昏迷了半個月，在他人生中，這段記憶是個黑洞，他在死後的世界裏遊蕩了一圈，直到一個弱小的光團帶他走出迷霧，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再次回想起來，那個光團，好像變成小天使的小孩，他似乎聽到了孩子稚嫩的聲音——不，不可能，這隻是巧合！“這個世界不能讓位給掠奪者，你和喬為了生存犧牲了太多，樂蒂也是，丹寧也是。當世界遭受動蕩時，最先被犧牲掉的也是你們。你們不拿回點屬於自己的東西嗎？他們可不會跟你們客氣，他們連骨頭也不會剩下，擠壓所有阻礙到精英階層的群體，社團完了，從今往後，問題、矛盾會更加激烈。你們讓給了這樣的世界，你們輸了，灰溜溜地死亡，不是詩篇，更不驚愕！”說完，鐸圖哼了一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