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2)(1 / 2)

琴珍珍在海岸邊木棧道上散步,迷霧籠罩著海域,風中出來螺旋槳的聲音,又有人登島了。她不禁好奇,這個小島到底有多大,能容納這麼多的人嗎?客房樓裏住著幾十個人,上百間的主臥室根本不夠用,數量驚人的行李和各種物品,源源不斷的酒,還有那些上流社會最熱衷的小愛好。她有時也會厭倦這種生活,凹地莊園夜夜笙歌,每個人都拚了命地消耗,仿佛一旦停止縱欲,短暫的理性也會讓人難以忍受。機器人在木棧道擺開了一排沙灘椅,她回頭看了一眼,道:“我要果汁。”幾分鍾後,她坐下的沙灘椅上放著一杯鮮榨果汁,還有冰塊。她拿著果汁杯,問:“誰來了?”沒有回答。機器人被設定為嚴格的執行者,無權回答關於島上的任何問題,它們隻有服從的權力,沒有思考的權力。珍珍知道這些機器人就是仿真人的模板,程序可行,接下來就是程序人。新生兒的出生,遍布每家醫院、診所的基因檢測,以先天遺傳缺陷進行數據收集,符合者自動上名單,成長的每一步都躲不開天眼的監控。她喝了口果汁,冰涼的液體從她的口腔流進喉嚨到胃裏,她打了個哆嗦,氣溫真的這麼冷?小島上熱帶雨林氣候,剛感到熱,轉眼便是大風大雨,海上能見度低得更是驚人,沒有雷達導航隨時葬身大海。難怪岸邊的幾條小船隨意地放著,聯盟根本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惜命的人,怎麼可能冒這麼的險去逃命呢。“你怎麼還在這?”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一怔,完全沒聽見任何動靜。回頭一看,薇歐拉一身淺色寬鬆長衫、長褲,腳上一雙軟底的便鞋,頭上戴一頂遮陽帽,小島上陽光並不強烈,大部分被大霧阻擋住。“不然在哪?”珍珍淡然地又躺了回去。“哦,”薇歐拉在另一張沙灘椅上坐下,不急不慢地說:“琴奇優在島上,好像是來參加談判的,我以為你想知道。”珍珍無動於衷地喝著飲料,父女之間的感情非常淡漠,琴奇優把她作為談判“誠意”抵押在小島上,父女倆就算恩斷義絕了。她從未問過她母親是誰,現在忽然覺得那個生了她的女人多麼可憐,琴奇優對外擺出一副從來如此闊氣的姿態,但珍珍心裏明白,她父親本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他為了改變命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她無法想象她母親遭受過什麼,她父親為什麼要留著她?她後來才漸漸明白,比起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女人,琴奇優會覺得血緣更值得可信。一個畢生致力權謀、機密技術的人,內心竟然是如此的惶恐和不信任,他瘋狂想要抓住的東西他並不信任,當時機合適,他會毫不猶豫把最後那點信任一起扔掉,隻顧自己脫身。她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早就沒了好奇心,用世間最惡毒的話來形容他也不為過。她希望關於母親的事永遠都是個,那樣的話,她至少還能有些念想。“對了,盧曦帶著厲鄲、樂蒂、丹寧也在島上——”“什麼時候的事?”珍珍吃了一驚,她以為這幾人會繼續留在某個鳥不拉屎的島上等死。“也沒多久,一個小時前吧。”薇歐拉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隻要在琴珍珍的麵前提到丹寧的名字,她立刻變得像隻踩了尾巴的貓。琴珍珍站起身準備離開,薇歐拉看著她道:“你去迎接盧曦嗎?不用了,休矢把她安排住進主樓的房間。”“休矢會這麼?”珍珍半信半疑,以薇歐拉和休矢的關係,兩人串通好了來探她的口風也大有可能。畢竟外人對琴家父女的關係不甚明了,會以為琴珍珍在這裏是琴奇優的眼線。“他當然會,眼下聯盟跟市政廳的人正在進行談判,休矢全權負責島上的一切事物。還有啊,創始人也在島上,你說熱不熱鬧吧。”珍珍丟下她往主樓的方向走去,薇歐拉冷笑一聲,忽然起身拿起珍珍剛喝過的杯子,裝入一隻紙袋裏,放在遮陽帽裏往花園走去。薇歐拉往花園深處徑直走入,一路上不見機器人或任何服務生,老管家不眠不休地工作,因為這場談判,他異常熱忱地周到細致,加上客房樓時不時發生的意外,他無暇兼顧更多的了。“就是這裏?”池塘邊有兩人在說話,一個男子問。薇歐拉定睛一看,那女子很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男子穿著服務生的製服,手上拿著一根麻繩,血跡斑斑。她立刻意識到有人死了,躲在一棵芭蕉樹後靜觀其變。“你剛才說你有被銷毀的檔案,這人的檔案有什麼不同?”男子問。女子麵無表情地看著腳下的土,置若罔聞。男子不耐煩地扔了麻繩,道:“你要我替你做事,你必須把話說清楚。”“好的,麻球先生。”女子嘲諷道。薇歐拉一驚,那服務生竟然是麻球,他的外表與原來的樣子天壤之別,莫非是程序人被回收會又找了義肢?沒有保護傘的幫助,麻球不可能做到。再一看,她確信麻球戴了人皮麵具,他是天才指匠,精密的製作難不倒他。麻球哼了一聲,身上的製服已經濕透,不知是被雨淋濕,抑或是汗濕。他看起來煩躁不安,頭發淩亂地黏在臉頰上,身旁的女子穿著長裙,妝容有些花了,她從隨身的手包裏拿出鏡子補妝,一邊道:“你得換身衣服,這樣可進不了聚會。”“什麼聚會?”麻球奇道。“你要救林科,光憑你一個人?”女子譏笑地看著他,說:“你是有辦法能造出條船,可你能躲過機炮嗎?還是你能造出一對翅膀,帶著林科飛走?在沒有導航的情況下?”麻球沉默不語,他對麥秸充滿反感,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反感就加倍。“我也不喜歡你,”麥秸仿佛能讀出他心聲,道:“各取所需,不必偽裝。”麻球笑了笑,臉上沒有半分笑意。薇歐拉感到脊上一涼,她經手的變態、連環凶殺案屈指可數,但在人群中她能一眼認出擁有變態人格的人。麻球是天生的,他懂得模仿他人的情緒,他極其聰明地掩藏著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