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中醒來的丹寧,第一眼看到一張陌生而醜陋的臉,她驚叫一聲,從床上滾到地上,一陣腳步聲走近。很快,她被重新扶會床上,這次用皮帶將她的手腕和腳腕束縛在床柱的四角,像個精神病人般無法動彈。這會兒,她終於看清那張驚恐的臉,原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褶皺的皮膚像融化的蠟燭,在骨骼上垮了下去,眼眶又深又黑,黑虎隆冬。老管家知道是自己嚇著了對方,滄桑了老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轉了一下,退開了幾步,道:“丹寧小姐醒過來了,我派人去通知盧小姐。”模糊不清的意識中,她記得被人抬上擔架,耳邊有喬的聲音,他在說什麼呢,她一個字都想不起來。喬呢?其他人都在哪兒,這老頭語氣恭敬的模樣,他與盧曦很熟悉?她試圖坐起身,發覺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隻能瞪著眼睛看天花板,聽聞海浪的聲音,這裏靠海,難道還在島上?“盧曦在哪兒,他們呢?”她問,她並不指望這老頭子會回答,敏感多疑的性格讓她第一眼就看出這老頭像條死魚般,絕不會多說一個字。老管家一貫地職業回以職業笑容,吩咐等在外麵的人道:“丹寧小姐剛醒過來,身體非常虛弱,你們要照顧的仔細些。”說完,回過頭來看向丹寧,嘴角微微上揚,在一堆皺紋中擠出比哭還令人難受的笑容,說:“過些時間會有人來看望你,這會兒都在開會。”丹寧意識尚未完全清醒,對市政廳與聯盟的談判完全不知,眼神充滿質疑地盯著對方。老管家並不想多耗費哪怕一分鍾在這個地方,他對著門外的人小聲說了幾句,丹寧隱約聽到一句:“......鎮定劑備足,有需要隨時用......”她知道這老頭心腸冷硬,沒有他不敢執行的任務。老管家走後,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門外的人始終沒有進來。她忽而想起在凹地莊園醫療室裏的吳競彙,他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依靠一堆醫療器械來續命,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情景。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如果喬看見她時,她也成了個無知無覺的植物人怎麼辦?她不是吳競彙,有一堆辦法來逃命,她是命如螻蟻的小人物,沒人在乎她是死是活。忽然,她聽到靠近床頭的位置有人在敲擊,哆哆一下,哆哆哆第二下,時快時慢,有固定的節奏。她猜不透房間那邊的人想要表達什麼信號,念頭一閃,她聽出是摩斯密碼。喬教過她一些,她仔細聽了一遍,發覺對方提到了凹地莊園,她打了個機靈,那人是誰?房間外的走廊上有腳步聲走過,站在丹寧的房間門外駐足了一下,又走來了。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那人走了進去。丹寧掙紮著貼近牆,怎麼也無法調整位置把耳朵貼上去偷聽,這時,她發覺手上的束帶鬆動了一些,不管另一隻手腕勒得有多痛,她把耳朵貼在牆上聽到有人在說話:“......你能走嗎?”“你是誰?”“一個朋友讓我來,他等在外麵。”“誰?”一陣沉默之後,隻聽:“麻球。”丹寧忍住心裏的疑惑,努力聽清他們說的每個字。那人似吃了一驚,聲音提高了幾分,“不可能,你在騙我!你跟休矢串通好了,想知道凹地藏匿的庫房,別癡心妄想了,不管我說不說你們都會殺了我,哼!”“隨你的便吧,我去回複麻球,就說是你不想離開這。”那人說走就走,立刻傳來門打開的聲音。“——等等,你說是麻球讓你來的,你有什麼證據嗎?”“你們第一次是在凹地花園的水池前做的。”床上的林科不自然地扭了一下身體,他說:“我現在怎麼出去?”“會議開始後,機器人要調離一部分去客房樓,老家夥怕有人多事。還有,你把這個戴上,這裏沒有醫生、護士過來,都在主樓。你借口說洗手間有問題去隔壁用,直接從窗口往下跳——”“外麵是懸崖!”“你著什麼急,隻管跳就是了,聽我的沒錯。”林科悶不啃聲,不知是被說服了,還是想到了什麼。丹寧聽到隔壁房門打開又關閉,那人從走廊另一頭走遠了。她心想,這個機會決不能錯過,可又擔心弄巧成拙,待會有誰回來看她呢?盧曦既然上了小島,隻怕無暇顧及她,即使能抽身來看也很難說,即使離開保護傘,盧曦也無法真正脫離保護傘對她的影響,她顯然也是被迫才會離開。盡管一時無法理清頭緒,丹寧心裏也著實感覺到有大事發生,林科他們提到的會議,多半是市政廳與聯盟之間的談判。她猜到他們早晚會出來的妥協,在無法完全把對方吞噬的情況下,隻能捏著鼻子尋求和平共處。想起來,她在牆上用摩斯密碼敲了幾下。林科聽到回應吃驚不小,過去的幾天他試了無數遍,沒想到在看到一絲希望後,忽然聽到有人用摩斯密碼回應他。他警惕地詢問是誰,丹寧躊躇是否如實相告,林科頓時心中懷疑更甚,急著催問到底是誰。丹寧隨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那頭一陣沉默。她與林科幾乎不認識,在凹地莊園時期隻遠遠低看過一眼,對麻球也是一樣,想到自己曾在天水診所工作,即使從未見過,也不會讓人放心。林科知道這個名字,他同樣知道喬和宵小,閣夭城黑店的檔案冊上有很多從未上傳過的數據。他輕聲歎了口氣,回問:你怎麼在這裏?她答:我醒來時就在這裏,原本和喬在某個小島上。林科問:你想離開這裏嗎?她問:去哪兒?去柏圭、保護傘不到的地方。有嗎?你確定嗎?丹寧把最後的一句又敲了一遍,要求一個確準的答案。林科當然無法給她,回:你想走的話,和我一起走。她楞了一下,林科會冒險帶她一起走?這時,又有一陣腳步聲過來,她趕緊調整回原來的樣子,直直地瞪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