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8)(1 / 2)

賀沫麗推開浴室的門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仔細一聽才發覺是鈴聲。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她下意識地避免想到厲允和她兩個孩子,立刻便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和母親在官邸,暴亂以來,還不知什麼情況。湯頡正襟危坐地在樓下待命,屋子到處不見那母子三人,沫麗接過電話看了看,是一連串加密號碼。“嗨,你好嗎?”休矢的聲音聽來充滿溫柔挑逗。若在以往沫麗最期待的便是他任何時候打來的電話,眼下她心煩意亂,無心應答,敷衍地嗯了一聲,隨時準備掛斷。“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或許很想知道。”休矢像是立刻察覺了她的心情,道:“他們都在官邸準備晚會,柏圭的大局已定,兼並節兀、凹地莊園、海立雲垂之後,聯盟群島納入市政廳管轄範圍,市政廳很快會發布委任大名單。”“嗯。”賀沫麗心不在焉地聽著,這些事她不得不知道,卻從來與她沒什麼關係。“沫麗——”休矢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不舍,他生性輕浮,在感情上無法持久。沫麗有些同情聶堯惠、薇歐拉.......她要不是賀尤為的女兒,下場不會比她們更好。不管怎麼說,這些已經不用她再費心,她仍然是市長夫人,魯伊斯需要賀家的影響力,他能拉攏保護傘提供協助,也是因為賀尤為的出麵。“什麼?”她聽出休矢的語氣有異,他很少猶豫不決。“這些是你想要的嗎?”他問。她沉默無言,信號變得時斷時續,她知道通訊隨時都會被切斷,魯伊斯擁有了天眼的最高權限,絕不會允許不受監控的信息加密。每個人都知道,誰也沒有提出異議。結束混戰對峙是為了止損,暴亂結束意味著加緊監控的閾值,從今而後是魯伊斯為首的市政廳權傾四野,他們這麼著急去官邸赴會,為的就是表忠心,以及修改柏圭的權力結構。賀沫麗知道她父親異常看重這場劇變,這是他等了很久的結果,在柏圭陷入危機時他們都在界外度假,放出煙霧彈去聯盟小島參加談判,其實乖張地避開火力點,暗中與魯伊斯接洽。這場暴亂逼得所有人必須明示立場,琴奇優為了表達對魯伊斯的忠心,不惜讓女兒琴珍珍去聯盟小島掩人耳目。“我有選擇嗎?”她低聲問,信號變得越來越差。“我想見你一麵,這些不能在電話上說。”休矢立刻說了串數字切斷了信號。沫麗看著手上的通訊器,疑惑是誰放在這裏的,湯頡是魯伊斯的人,當然不會是她。這時,客廳響起一陣動靜,厲允帶著兩個男孩去花園裏用餐,三人換上了幹淨舒適的衣服,看起來煥然一新。一個念頭飛快地在沫麗腦際閃過,通訊器是厲允扔下的?又覺得不可能,厲允與休矢?站在花園裏的厲允仿佛感覺都有人在看,向著沫麗所在的房間窗口看了一眼,站在窗簾後的沫麗挪開了位置,她不想跟這個女人有任何交流。“你告訴我,有多少人現在趕去官邸參加會議?”沫麗從樓上一路走下,對著湯頡質問。湯頡知道她有很多疑問,還是被她的直接吃了一驚,忙站起身道:“目前為止有保護傘公司的高層和創始人先生,琴奇優、薑醫生、鍾局長.......”沫麗揮手打斷他的話,問:“聯盟小島上的人一個都沒有?”湯頡捏緊著拳頭,這個問題他無權回答。“你不用回答,隻要點頭或搖頭。”沫麗看了他一眼,令人詫異他眼底掠過的傷感情緒。她問:“殺手組織徹底鏟除了?”他猛烈地搖頭,表示不知情。“丹寧活著嗎?”他掙紮著攥緊拳頭,搖頭。沫麗歎了口氣,道:“莫雷收集了他們每個人的數據?”他點點頭。“薇歐拉她.......”沫麗思忖著怎麼問,“她是年家的人,鐸圖的妻子也姓年,薑醫生是她的生父,她還活著?”他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額頭上的汗不停地滾落。沫麗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便打消了再問的念頭,隻道:“替我安排一下,我要回去看看兩個孩子。湯頡應聲離去。沫麗坐在客廳裏一動未動,屋外傳來湯頡安排座駕、安保人員的說話聲,花園裏不時傳來孩子們的嬉戲聲,兩個男孩在經曆這番顛沛流離後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沫麗一想到孩子,心裏便痛了起來。她知道這件事上厲允無法抗拒,誰能拒絕魯伊斯呢,厲允生下與他的孩子依然被藏著,要不是這次的事,沫麗也隻是懷疑。屋子上空飛來兩架無人機,湯頡從無人家上拆卸下數據盒,一切準備就緒。沫麗離開屋子上車前,問:“他們什麼安排?”湯頡沒有回頭去看那母子三人,也許這麼等下去,等魯伊斯想起來再說,也許重新回到保護傘社區生活,家正還活著。他沒有說出口,沫麗從他臉上已經知道了答案,輕聲歎了口氣。厲允聽到車離去的聲音,她心裏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沉了下去,看著兩個正在玩鬧的孩子,她忍住了奪眶的眼淚。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客廳拿點心,看到沫麗放在餐盤地下的通訊器,正是她扔在沫麗房間門口的那枚。那一刻,兩個女人有了某種默契。該結束這種宿命的安排了,厲允心想。她瘋狂地愛過宵小,至今都不能忘,也曾不顧一切地愛著魯伊斯,到頭來發覺她愛的都是同一種人,她不可能得到的那類男人,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甚至不屬於他們自己。通訊器接通了,那頭的人問:“你想好了嗎?”“是的。”她道。莫雷、休矢和魯伊斯來自同一個家族,他們有著近似的血緣,迷人的外表和魅力,莫雷對家族玩弄的陰謀嬉笑怒罵,狂妄、囂張地諷刺他們的喪心病狂,同時他也無法脫離這種生存現狀,離開這個階層他會摔得粉身碎骨。當他發覺自己沒有死時,他才終於明白,過去的反抗不是徒勞。殺手信條,失去鬥誌與殺氣不再的殺手如同垂暮的老人,致命的不是被殺,而是殺手的神秘感、榮譽感喪失。詩意的死亡方式是驚愕,生命最終極的斷章。他渴望像殺手組織裏的前輩那樣死去,他不惜召喚清道夫,柏圭需要重新洗牌,但不是按精英階層的意願。喬、宵小同意他的想法,配合他現身聯盟島嶼,伺機反擊。莫雷聽了厲允的情況後,道:“你會後悔嗎?”“不,為了我的孩子,為了更多人的孩子和未來,我們必須這麼做。”厲允落下淚來,她多麼希望哥哥厲鄲還活著,家正永遠無法原諒她,她隻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好,等我的消息。”莫雷切斷了信號,通訊器自燃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