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最後一批機械蜻蜓飛離後，兩人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可疑跡象繼續趕路。薇歐拉一路當先，宵小背著裝備緊隨其後，兩人向公路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到處是燒焦的土地，冒著白煙的樹木，來不及逃生的野生動物燒死一片，發出刺鼻的焦味。“現在去哪兒？”她問，明知道宵小不會回答。他異常地謹慎，與薇歐拉保持適度的距離，壓低肩膀貼著障礙物移動，每次他忽然望向天空，走在前麵的薇歐拉也似感覺到了他的神經繃緊。“公路上有輛車。”他低聲道。天空一群鳥兒飛過，林中偶爾傳來幾聲動物的哀嚎，這場暴亂生靈塗炭，無休無止。宵小打開接收器，搜索附近的地理環境，賦鑫官邸的區域內幾乎沒有可疑利用的資源，全部歸入官邸所有，最早住在周圍的居民一夜之間被遷出柏圭高地，卻不知遷去何處，媒體一度追蹤報道，幾名深入真相的記者不知下落。37年前的高地居民事件被列入禁止調查，此後每當媒體想利用手上掌握的信息重啟調查，都被壓製了回去。薇歐拉在警局的檔案室曾想一窺究竟，以她的權限根本無法查閱，她的舉動引來了隊長的不滿，一度將她剔除實習生，直到她發現無名女屍被調去特別行動組。宵小聽著她說的這些事，他道：“喬的祖父可能是高地居民之一，參與了37年前的暴亂。”“他父親又參與了24年前的暴亂，”她疑惑地看著他，道：“隻是巧合？”“這些事恐怕魯伊斯也並不清楚，”宵小道，“當然，他不需要知道這些，初代建立者們犯下的罪孽若要被完全清算，那麼柏圭就得還給那些人。這絕對是現如今的柏圭人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包括試圖調查這件事的媒體。真相需要現世的意義，如果違背了大多數的利益，那麼結果隻能被‘否定’，你看，後來媒體不是沒有再調查嗎？社團內部會不知道，他們不也三緘其口？”薇歐拉忽然有些傷感，換作是她會怎麼做很難說，一旦清楚知道沒人能在涉及自身利益上做到“公正”，不禁讓人失落。“我們現在做的事，不也是對自己沒有好處的？”她輕聲道，像是自言自語。宵小一字一句聽得很清楚，他道：“這已經不是利益了，而是未來。你希望從今而後都活在一個受到高壓監控的世界，隻因反抗對你並無實際利益可圖？你願意嗎？你願意以後的人從此慣於被監控、被操縱？”她忽然落下淚來，無緣無故地。宵小轉過臉去，繃緊地盯著天空，一架飛機從雲層後鑽出，他低吼道：“快，跳下去！”話聲剛落，飛機掉轉方向俯衝，機炮掠過兩人上空一陣瘋狂掃射。宵小躲在灌木叢後，讓薇歐拉在河床底下待著別動。她感到很不甘心，好歹她也是受過訓練的女警，爆炸、子彈根本不能嚇退她。宵小拿出輕型導彈抗在肩上，直升機立刻發現了他的裝備，機炮鎖定他所在的區域連續掃射。他躲回灌木後的岩石底下，子彈貼著他的皮肉而過，他的外套、褲腿上都是子彈過後的焦灼痕跡。突然，直升機拉高了距離，一瞬間，宵小猶如天神般衝出岩石後，輕型導彈瞄準直升機發射，一聲巨響，直升機中彈墜落，螺旋槳卷入更多的樹木枝葉，一整片林區葬身火海。宵小拉住要起身反擊的薇歐拉，道：“等等！”這時，直升機的爆炸引發碎物飛射，機上的彈藥全數爆炸，在地上炸出一個火坑，濃煙衝天。“這下，我們完全暴露了。”薇歐拉苦笑道。宵小看了一眼火勢，道：“快跑！”薇歐拉起身奔跑，她看到林外的公路，隱約有輛車停在路邊。宵小跟在她身後，道：“跑到公路另一邊，不要上車！”“什麼？”她叫道。宵小拿出兩枚手榴，對準林中一個位置扔了過去，轟然一聲響，炸出一堆機械碎片。他加快腳步跑到她身前，道：“跟著我！”薇歐拉下意識地要回頭，宵小吼道：“不要回頭！”公路近在眼前，宵小衝出林子前又扔出幾枚手榴，爆炸聲後更多的機械碎片被炸得到處都是。薇歐拉這次看清了，正是無處不在的間諜蟲，機械蜻蜓。隻要有一隻機械蜻蜓發現了他們，轉眼的功夫會引來成群結隊的間諜蟲，緊接著會派出無人機。這次直接派出直升機，顯然後方沒有準備，這種結構型缺陷在天眼的調動下很快會得到彌補，他們的運氣真好，一時半會無法調動更多的無人機、直升機清理目標。“鍾嘉仁和鐸圖在交火區。”宵小聽到接收器上的一則信息，對著她道。“這回是——”她看了一眼路邊的無人座駕。宵小檢查了一遍車後，將背包放在駕駛座上。她看到背包內大多是手榴和炸藥，所有的槍支彈藥他背在了身上。她不解道：“這是？”宵小發動引擎，在離合器上放了塊石頭，車子立刻開動起來，衝向前方高速公路。薇歐拉疑惑他在動什麼心思，隻見車子開出幾十米後突然被空中飛射的導彈擊毀，火光衝天，空氣中釋放出大量的焦灼和熱浪。兩人躲在樹後，聽到金屬物撞擊著路麵，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焦痕。“天眼已經恢複所有功能了？”薇歐拉喃喃道。“還沒有，”他摘下接收器，道：“神經網絡被中斷了幾次，天眼正在各區域地進行清理，各節點都受到很大影響。官邸周圍的區域是首要地區，天眼即使暫時離線也會布置防禦措施。我們運氣好一點，鐸圖與鍾嘉仁交火吸引了大部分熱點。”“接下來的路步行？”她道。宵小忽然笑了笑，道：“當然不行，因為寸步難行。”正在她猜測宵小賣什麼關子時，天空中一架飛行物正在靠近。她大驚，道：“快，躲回林子裏！”誰知她拽著宵小，他卻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隻見一架圓形的飛行物正在靠近，她更是驚奇，“蛋車？柏圭市內有蛋車？”“現在有了。”宵小向正在降落的蛋車跑去，薇歐拉遲疑了下隨即跟上。這輛蛋車顯然比她了解的都要迷你許多，勉強容納兩人擠入其中，幾乎無法動彈，若在空中遭到追擊，難以想象要怎麼應付。“現在去找倉庫？”她問。“不，”宵小嘴角一揚，道：“我們要去跟喬他們會合。”“他們？還有誰？”薇歐拉感覺自己總是在提問，她對目前的情況知之甚少，原以為待在官邸能掌握一手消息，顯然她錯了。“這是我們最後的反擊，”他戴上麵罩，另一個扔給她，道：“絕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