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車飛入空中,轉眼鑽入雲層。薇歐拉隻覺天旋地轉,盡管胃裏什麼也沒有,也努力抑製暈吐感。這輛蛋車經過意想不到的改裝,在雲層中穿梭逃避分身乏術的天眼搜索,極端危險的嚐試。眼下兩人別無他法,公路的盡頭很可能埋伏著魯伊斯手下的人,整個世界都瘋了,所有能離開的人都避難離去,一座隻剩下平民堅守等死的死地。坐在蛋車上,掠過一片片她熟悉的區域,她努力觀察著地麵情況,比她能想象得更為可怕,到處是彈坑,橫屍遍野,來不及清理的屍體迅速地腐爛,成為一個個深色的汙點,就像這座死城藏起的醜陋,最終會被一點不剩地清理幹淨。宵小駕駛著蛋車在空中翻轉、俯衝,躲避隨時拋射過來的流彈、無人機,他對著通訊器道:“我們正在趕來的路上,你們的坐標——”薇歐拉看著他的背影,仿佛看著一個王牌飛行員,嫻熟地在空中躲避危機並迎接挑戰。“......繞過東北方向。”喬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出,丹寧不斷喊著“快啊!”炮擊聲不斷傳來,通訊暫時中斷。薇歐拉緊張地問:“他們——”“他們不會有事。”宵小聲音低沉地說,他說著自己也沒有任何把握的話。這時,通訊器上的燈不斷閃爍起來,他立刻接通道:“你們怎麼樣?”“我們.......還行。”是盧曦的聲音。薇歐拉對她十分反感,每當事情有轉機時,盧曦的立場便會變得曖昧,沒人知道她究竟替誰工作。薇歐拉現在十分確定一件事,即使是創始人自己,盧曦也不會忠於他。“這裏還需要一些時間,你們必須拖住他們。”盧曦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還有需要我們替你效勞的,主管大人?”薇歐拉諷刺道。“哦不,暫時就這些,”盧曦笑了起來,回敬道:“若有必要,我會讓休矢傳達你。”通訊隨即被切斷。蛋車內陷入沉默,最終是宵小先開口道:“你不該這個時候激怒她。”“哦,是嗎?你睡過她了?”她激動地反擊道。宵小歎了口氣,並不打算這個時候爭論。過了一會兒,她道:“抱歉,我不該——”“不,你不需要抱歉。”宵小回頭看了看她,確定她沒事,道:“這些事結束之前,誰也不必感到抱歉,我們都不知道是否還能活到明天。”她試著碰觸一下他的外套,表示她的感激。宵小忽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讓這些過去。”蛋車以驚人的速度越過山脈,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貼近地看到柏圭之外的高山峻嶺,令人窒息的蔚為壯觀。曾被柏圭媒體形容未開化、野蠻之地,叢山峻嶺之間一小片城堡建築,匪夷所思地建在山巔,一如凹地的山頂殿堂。“這裏是什麼地方?”她驚訝道。“凹地莊園的前身,”他道,“凹地一比一還原了這個地方,通過鏡像模擬,成功之後徹底切斷了交通圈,讓這片地方埋沒在群山峻嶺之間。”“海立雲垂鎮常年被濃霧包圍,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她道。“另一個試驗品,”他道,“用來培植的溫室,魯伊斯全權操控,唯一的價值是天水診所。”“還有那個醫生。”薇歐拉補充道,聲音中透著嫌惡。她知道她父親幹的那些肮髒事,知道的越多越讓她恐懼,什麼樣的人可以做出這些事。宵小嗯了一聲,蛋車越過山脈、河流,空氣異常冰冷。她嗅到空氣中的鹹味,已經到海邊了。正當她以為將要抵達時,炮擊聲驟響,掀起一陣巨浪,將岸邊一排排機槍卷入海中,空中的無人機進行連環發射,海浪劇增,爆裂,海水卷著各種物體襲向岸上,最靠近海岸的部隊被衝垮,一艘潛水艇驟然乍現,發射了一枚導彈轉眼消失。岸邊的軍事構築塌毀大半,散落海灘的機器人碎片隨處可見。“他們在潛艇裏。”宵小道,臉上掛著一絲笑意。薇歐拉瞪了他一眼,道:“我們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在這裏當炮灰吧?”“你了解鍾嘉仁嗎?”他問。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們不顧一切趕來這裏的真正原因,氣笑了,道:“這就是你的計劃?”“值得一試,”他笑道,“反正你也不想和那些人待在一塊。”“是的,我不想。”她堅定道,“我不要活在他們統治的時代。”“我知道,”宵小在狹小的機艙內盡可能地轉向她,道:“我當然明白。”薇歐拉率先推開艙門出去,宵小拿著槍緊隨其後。堤岸後一排排度假別墅所剩無盡,露天泳池後挖了一道道深溝。薇歐拉聽說地堡保護罩,在深溝中移入一個球體,作為前方指揮官的臨時指揮部。她懷疑鍾嘉仁是否會親臨前線督戰,送死的戰場當然請不動他,何況他的職務依然隻是特勤局最高指揮官,而非軍方總指揮。“我必須進去裏麵看看,”她道,立刻迎上宵小拒絕的眼神,道:“隻能我去,我是安妮,官邸裏的女傭。”“女傭跑來前線指揮部,犒勞?”宵小諷刺道,眉頭緊皺,這個主意不僅又蠢又糟,簡直就是上門送死。“魯伊斯會在緊急時刻派出意想不到的人去前線巡視,你想一想湯頡,他的助理,一手策劃了杜鴻堡婚禮的襲擊案。”宵小盯著她臉上認真的表情,狠狠道:“你要是出不來,有什麼辦法能救你出來?”“沒有,”她幹脆道,“你隻能寄希望我成功,別無他法。”宵小拽緊她的胳膊不鬆開,她像安慰一個任性的孩子似的溫柔道:“你最好別轉頭跟人搞上,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宵小拉過她狠狠地接吻,直到她滿麵飛紅才放開。薇歐拉頭也不回地向球體靠近,他掃除周圍幾隻間諜蟲,她回頭對他打了個手勢,表示臨時指揮部內有很多人,包括鍾嘉仁在內。兩人的臉上都是一陣狐疑,鍾嘉仁盡然真的親臨前線。薇歐拉挨近球體最近的入口,對宵小做了個手勢讓他離開,宵小等了一分鍾,見球體的弧形門開啟,立刻藏入堤岸後。他發覺身上的通訊器閃個不停,喬的全息投影。“薇歐拉呢?”喬問,身後顯出丹寧的身影,她一身白大褂,一手拿著手術刀,另一隻捏著個金屬塊。“她進入指揮室了。”宵小道。喬皺著眉頭道:“她得趕快出來,鐸圖和我們達成協定,聯手壓製岸上的火力。天眼最多一個小時後就會完成重啟,城內已經被琴奇優掌控。”“他有這本事?”“琴珍珍下落不明,他接管了女婿的權限。”“難怪魯伊斯會帶他進安全屋,早有這步棋。”宵小冷道。丹寧滿臉焦急地看著喬,又看向宵小,道:“必須讓薇歐拉趕緊出來,盧曦會非常準時發動攻擊。”“她到底在哪兒?”宵小問。“她和莫雷、琴珍珍、休矢在山脈中間,”喬道,“很多人都在那兒。”“倉庫的位置?”“嗯,”喬皺著眉點了點頭,道:“節兀的倉庫埋在山脈中,他們也都被藏在那兒。”“這會是誰幹的?”宵小立刻想到了一個人,但實在不明白那人會這麼做的理由。“考驗,”丹寧鎮定道,“創始人不會那麼輕易相信任何人,他需要考驗對方是否值得被信任,剩下的就看我們自己了。”宵小恍然大悟,難怪喬的眉宇之間總有股冷嘲,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場權力鬥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