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遺時想了許久,他終於提筆,寫了一封信。這封信,是他寫給當今右丞孫壽,也就是孫遺世的父親的。

信中隻有一句話——

右丞在上,無名人欲知邵家謀反真相,不知右丞,肯否告知?

這封信,他是無法親自送出的,他請了孫遺世安排在他身邊的人。

此人名叫介風,先時不想幫他,可是他受不住邵遺時的大禮,那般絕世的人,對他行禮,隻會讓人心生憐惜。

邵遺時以為,他的信會被送到孫壽手中,可他卻忘了,那個人,他是孫遺世的人。

介風一拿到信,便快馬回了長安,他將信給了孫遺世。

孫遺世並不傻,邵遺時信上短短一句,他便明白了。

前幾日父親雖然暴怒,卻也隻是打了他,將他囚了,父親那般嚴密的人,娘又怎麼可能可以將他輕巧放出?

這不過是一個計,先是穩住他,卻又實施他的計謀。

——他的父親,早有心要除掉世家,大概是這次,正觸了他的心。

隻是,不明真相的他,欣喜於成全。

邵遺時昏迷那幾日,他是被父親囚了,他弄得十分狼狽,才驚險逃出去見邵遺時。

——遺時,此時的我,是真的逃不出了!

——我當如何,方能再見你?

孫遺世在院子裏坐了許久,後半夜,他才起身回屋,屋內燭火通明。

他提筆寫了一封信,這封信,是他寫給邵遺時的……訣別信。

他寫罷,整了整衣襟,把信交給了親信祝聲,他要他連夜送去。

孫遺世交代好了,便走出院子,走向了丞相的房門。

身後人跟著他。卻並沒有人攔他,他們隻是負責看守,孫遺世不能離家而已。

“爹,你出來!”

侍衛不讓他進,他隻能在房外喊了。

他喊了數聲,他的父親才走出。

孫壽走出,他已明白所為何事,他道:“遺世,爹做的事,爹自己清楚,你不必再問。”

孫遺世一臉難過:“你這麼做,還真是一箭雙雕啊——這般既除了當朝世家之一,解你大患,又會讓遺時恨我,不得善了。”

“你就不怕,你這般做了,會逼死我麼?”

孫壽冷哼道:“若你這般不經事,留在世間又有何用!”

孫遺世不再看他,他緩緩轉了身,他要離開,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他的父親——全然無心的人。

“這次你就錯了,你的兒子,從來都不是堅強的人。”

他要去見邵遺時,立刻。

可是為什麼,他卻沒了意識?

他是氣血攻心,昏倒了。

他再醒來時,立刻命人備馬,他要去見邵遺時。

這一次,卻沒有人攔他,他心中奇怪,此時卻已無心去想。

——遺時,你還在罷?

邵遺時昨日夜裏收到孫遺世的信,他看了,他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遺時,不管你是否信我,我都要對你說,我對你是一見鍾心。”

“最初時,我是迷於你的樣貌,可我更喜你的人。”

“你要信我,你要——保重。”

他在想,他應該想些什麼呢?

現下,他最該想的是什麼?他能想的又是什麼?

他孫遺世——

他不想再去想那個人了,既然是訣別信,那麼,不會再見了罷。

日裏應吾來了,說他已安排好一切,隻等孫遺世開口放他,他便隱姓埋名。

離開長安。

他等到了他的話,他可以離開,不再有人攔他。

明日清晨,待應吾來了,他便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現在,天還未亮,他卻聽到有人在喊他。

那是孫遺世的聲音,此時,聲音遙遙聽不真切,但他確實聽到了。

——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