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露重,寒蟬淒切。即墨城進入了凜冬之前的最後一個月,長夜已經占據了一天中絕大多數的時光。在人所不能見的黑暗裏,處處都是危機。
在這以後的整整三個月,鬼窟都將是即墨的中心,熱鬧非凡,風頭可以蓋過東城宴請天下豪客的大夫府。
畢竟相比於一頓豐盛的晚宴,人們對於各國的珍寶,美女,還有修行典籍要明顯感興趣得多。
記得當年太宰田河曾經說過,楚國有最強大的陣符師,趙國有最勇武的軍隊,燕國有最堅固的城牆,魏國有最完善的法紀,韓國有最豐沃的土地,它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齊國所沒有的。
但是齊國有錢。
而有錢就有一切。
所以走在臨淄城裏,你可以看到不管是城牆還是地磚,用的都是從燕國運來的最好的墨晶石,上麵刻有楚國頂尖的陣符師繪製的強大符籙。巡城士兵們身上是隻有趙國將軍才能穿戴的一整套盔甲,佩劍更是高了不知幾個等級。人們吃著今早才從韓國運來的新鮮蔬果,談論魏國變法的李俚如今究竟窮酸到了何種地步,竟然連米價這樣的小事也糾結不停。
即墨當然比不得臨淄那樣的大地方,美女不怎麼漂亮,珠寶玉石沒人家的發亮,修行典籍也盡是二等貨色。可是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小地方不必忌諱哪個大人物,暗地裏的東西更容易出手,殺人越貨這種事情熟到手軟。
葉初城漠然看著眼前一個人身首異處,懷裏的包袱被人哄搶。等他們散盡了,才通知大夫府來驗屍,打掃街麵,以免影響到自己的生意。
這是今天的第三起。
但他無能為力。
遙遠的臨淄城裏康公還在和田家鬥智鬥勇,京畿三百裏之外幾乎是無人問津之地。從年初開建的稷下學宮,至今收徒不到百人,規模隻夠得上衛國濮陽學宮的十分之一。各地建製已經開始不全,從城大夫往上到九卿以下,被暗殺消失的人不計其數。
如果這樣的狀況再持續半年,齊國就要分崩離析了。
而這天下呢?
東胡越過了燕國北境,一路燒殺搶掠,直指薊城。燕悼公倉皇不知所措。
魏國,魏文侯在變法的泥濘中齟齬前行,刑上大夫,整個安邑到處都是氏族子弟的哀嚎。
韓景侯新即位,雄圖大業擺在眼前。而鄭國便是他施展手腕的不二之選。
趙國,趙烈侯開始征調民夫修建巨大的長城以拒北方的匈奴,同時加派人手向周王室行賄施壓,承認他的諸侯地位。
楚國又逢換王時,楚簡王人老心不老,打算在史書上留下濃重一筆,暗地裏積蓄兵馬,準備來年開春打響跟魏國的第一仗。
此時。
衛人吳起剛剛幫老東家魯國打贏齊國,妻子屍骨未寒便被魯侯猜忌,倉忙前去投奔焦頭爛額的師兄。
亡晉李俚已經擔任魏國相國,助文侯推行變法,忙得不亦樂乎。
齊人田忌依舊在山野修行,這一日忽然來到即墨,遇見一生之敵。
隻有秦人葉初城,一如秦國,靜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