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公主姬文薑二十年未有見過這樣的景色,巍峨的高山重疊,天高雲淡,過膝的積雪蔓延覆蓋了千裏,站在高處,身旁嫋嫋雲煙繚繞,說不出的仙子氣概。
如果不是那麼冷,如果自己不是身為俘虜,這景色可以多麼美啊!
燕國地處列國最北,景色大多莊重,宮殿也是如同祖祠一般嚴肅厚重,沒有華麗的陳設和裝飾。早年曾經有人羨慕南方人的小橋流水人家,照搬了過來,人們大以為奇觀,可沒過幾天就棄之如敝履。原因是小橋經不住嚴寒,稍微一凍整個坍塌,流水過了冬便和燕國的大河一樣結成厚厚的冰,不同的是大河水深,河麵結冰猶有魚兒在河下深遊,流水結了冰,直接把人們放養的珍貴錦鯉凍成了死鹹魚,著實讓人懊惱不已。
那個一心南下的祖父本來希望國人觀景之後會有雄赳赳氣昂昂的遠大誌向,那樣的話舉國上下同心協力,說不定早把齊國趕到百越那裏去了。可惜起了反效果,心有餘力不足恨鐵不成鋼的燕侯過了幾年便嗚呼哀哉,留下一堆爛攤子。
“我本來以為北地女子多豪傑,像我們燕國的女人,除了從小就被一直教導的相夫教子,女工,雜活,種田采桑,甚至於上陣打仗,一個都沒有落下過。可是到了這裏,才發現我們還是遜色很多。”她轉身對後麵一直抱懷看她的克烈說。
克烈開懷而笑,在不殺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咧著嘴,胡子隨著笑聲一起一落,像個憨憨的傻大個。
“在我們這裏,相夫教子是最不必要的事情,相反,其它在你們看來不是太舉足輕重的東西,卻是雪山女人的基本功。當然,你們還是有一個共同點的,就是得能生和會生。”
“生那麼多有什麼用?你們養不活讓他們受苦,還不如不生。”
“活著……活著是件相當好的事情,活著我們可以打獵,可以相愛。這個世界很大,我希望他們都有機會去看看。”
“以另外一些人的死為代價?”
“我以為你都把他們給忘了。”克烈走上前與姬文薑並肩,看向山下掙紮於苦痛和嚴寒之中的燕人。
“他們是我的子民,每失去一個我都會心痛,在路上你已經讓他們死了近三百。”
“你總不會心痛三百次。而且他們不死在來雪山的路上,也會死在給你的父王修建陵墓的路上,哪裏有什麼好活呢?”克烈淡淡地嘲諷,“去一趟南邊,給我最大的震撼不是你們那邊修行者的種種神通蓋世,反而是你們竟然對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那麼看重,你父王的陵寢比他現在睡的宮殿還大!”
姬文薑閉目不言。
“大概你對山下那些人也隻有同情,同胞之意甚至都不及我們。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啊!一輩子大把的時間就浪費在給一個死人修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