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十年再十年(一)(1 / 2)

黑夜裏故事總是說之不盡,有人來了又走,悄無聲息,有人不請自來,鍾鼓齊鳴。

國君田剡深夜到訪太宰府,整座臨淄城燈火如晝。

這是第三次人們這樣關注一件事情。第一次發生在半年前的秋天,呂貸被押解他的士兵推搡著出城,雨打在他身上,無人為他遮傘。第二次是在不久前,田河離奇歸天,大火照亮了天際,雪花被染成血一樣的顏色。一年內齊國已經二度易主,這一次,莫非又要顛覆乾坤了嗎?

“大哥,好久不見。”田午走在一眾人的前麵,不換朝服,不修顏色,親切地向田剡問好。

“二弟,你……很不錯。想來太宰府的生活安逸,遠近無憂,你看著竟然還胖了些許。”田剡打量著他,兩人的目光交織,笑意凜然。

“深冬夜寒,大哥國事又忙,能在閑暇時間來看看我,小弟心裏很是欣慰啊!……不過,大哥自當上國君以後,出行排場未免大了些,你看這,這,這,這些……”田午指著圍了一圈的侍衛,還有外麵站滿一整個街道的重甲兵,發出歎息:“齊國如今比不得從前管仲大人為相時,四方之國來供,車馬奔流,絡繹不絕。現在我們強敵環伺,北邊還在打仗,將士們的口糧都要靠扒死人的衣服才能攢下來,大哥你才當上國君,威嚴固然重要,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啊!”

“二弟身為太宰,前朝遺老,果敢進諫,大哥心裏也很安慰啊!不過孤這次深夜來見你,正是為了北邊的戰事。你也知道,這次出兵征燕,我們本就理虧,加上一些人的煽風點火,十萬人徹底成了不義之軍。他們在燕國幾乎稱得上是舉步維艱。而且近來聽聞,趙魏兩國已經出兵堵截,如果他們快我們一步,在田忌打下徐州城之前把他堵在那裏,隻要冬天一過,大河解凍,這場仗就不戰自敗啊!”

“是嗎?那大哥大可不必擔心,根據我一天前得到的情報,田忌已經打下徐州城了。”田午笑著說。

“是——嗎?”田剡眯起眼,看向田午身後的某個角落,那角落裏有人影顫抖地跪在地上。田剡的長袍被風吹起,鼓脹得咧咧作響。

“那也不妥。”他用手按住長袍,語氣平靜,“畢竟是無名之師,打下的城池怎麼算?周王朝一紙詔令下來,都要原數歸還給人家。現在打下去不過是平增死傷而已,還會給我齊國安上一個恃強淩弱的名頭。”

“既然大哥覺得不妥,大可命令他們退兵嘛!您不必專程來找我商量的。”

“田午!”田剡抽出身邊衛士的劍橫在他的肩上,劍鋒離頸半寸,已經隱隱看見一道血線逼出了。一縷頭發隨風而下,在兄弟二人麵前停留一瞬,飄落在地。

“你不要以為你在軍中多有故舊我就拿你沒辦法。世家之中從軍的照樣不在少數,你那些平民出身的朋友雖然現在身處高位,保不定哪天就跟你一樣成了階下囚。到時候我讓他們跟你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可以動手了。”田午淡淡地說。

“你!”

氣氛持續緊張著,然而誰都沒有再多餘的動作,弓箭手沒有舉弓,士兵沒有拔劍,田因齊和田喜死死盯著對方,剩下的女眷和孩子小聲地哭泣。

在某一個時刻,好像雙方劍拔弩張的氣勢即將要到頂峰的前一個瞬間,一聲聲爆喝驚天而起。

“站住!”

“站住!不許動!”

……

手持長戈的士兵把大門後麵的三個人團團圍住,他們身後是成千上萬的援軍,但卻仍然止不住地緊張,大冷的冬天手裏沁出冷汗,連長戈的柄都握得戰戰兢兢。

被他們圍住的三個人緊張更甚,葉初城不知被誰一屁股頂得跌倒在地上。越陽和雪兒擋在他前麵,麵對寒光凜凜的十幾柄長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