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然相識
應該說在沒有認識阿雯之前,程一民還是父母心中最聽話的好兒子,父母對他更是疼愛有加。家裏雖然說不上富裕,但一家人生活得幸福快樂。父親已經從單位上退休回家。姐姐程梅接了父親的班,進工廠當了工人。程一民一心要去當兵,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不停地和父母爭論,姐姐又在一邊說好話,父母隻得勉強答應。
到了部隊,新兵生活是很緊張的,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空餘的時間就相對多了起來。程一民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看報,有時也寫些小詩,但他從來都沒有勇氣往報紙雜誌上投過。
這天,程一民和戰友一起去城裏辦事,在車站等車的時候,一位賣報紙的男孩走了過來,本來無心買報紙的程一民,經不住男孩的一再勸說,掏出錢包把每一份報紙都各買了一份。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命運就從《青年周報》上刊登的一條征友廣告起,開始了另一段旅程。看了報紙上的征友廣告,程一民很是興奮,因為廣告上說了,可以介紹五位愛好相同的筆友相互認識、交往。部隊的業餘生活本來就有些枯燥,程一民渴望認識更多的朋友,了解外麵的事情。但他又有些擔心,不知道這一切會不會是一個騙局。猶豫了好幾天,最終程一民還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照廣告上的地址,往德南市的一個信息服務部彙去了五元錢,打算試試真假。
阿雯正在辦公室裏批改學生作業,三年級學生英子在門外喊：“報告!”阿雯笑著朝英子點了點頭,英子走進辦公室,從身上掏出了一封信遞給阿雯。阿雯有些莫名其妙,英子告訴阿雯說是媽媽上午去郵局給爸爸寄衣服時看到有老師的信,就給帶回來了。
阿雯接過英子手裏的信,馬上就看出這是一封從部隊裏發來的信,因為信封上沒有貼郵票,隻有部隊軍人才可以不用貼郵票就寄出信。
阿雯小心翼翼地拆開信讀了起來：
阿雯老師：
收到這封信後你一定感到很陌生吧?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程一民,是一名現役軍人,在北城的一個部隊駐地服役。前不久,我也寫信參加了德南市的征友活動,他們給我介紹了你的情況。知道你也愛好文學,我便冒昧地給你寫信,想和你成為朋友,大家相互交流創作經驗,共同學習,共同進步。不知你願不願和我這個軍人朋友交往?如果願意就請給我回信。不願意,就當我沒說……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得到你的回信!
盼!!!
程一民敬上
看完信,阿雯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長到二十一歲了,她第一次收到男生給她寫的信。給她介紹男朋友的人不少,但都是媒人介紹的,阿雯對此很不感興趣。因為她從小就是很有個性的人,即便是父母安排的事,隻要她不想做誰也拿她沒有辦法。為此她從小沒少挨父母的打,但父母最疼愛的還是她,因為她聰明能幹,學習成績又好。高中快畢業的那年,母親在生產隊幹活不小心摔下了幾十米高的懸崖,當場就斷了氣。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阿雯也在生產隊幹活,她親眼看見母親摔下了懸崖,當時她就嚇呆了,腦子完全空白,連話也說不出來。村民把阿雯的母親從懸崖下麵抬了上來。母親全身血肉模糊,阿雯這才清醒過來,母親已經永遠離開了她,她撲在母親身上哭得死去活來。她清楚地記得,那天中午家裏煮的是稀飯,不知道是煮得太少還是兄妹們吃得太多,母親幹完活回來,就隻吃了一小碗,根本沒有吃飽。阿雯要去給母親再煮飯,母親說算了,馬上就到出工幹活的時間了,去晚了要扣工分的,晚上回來多吃一點就是了,一頓沒有吃飽又餓不死人。阿雯聽母親這麼一說也就沒有再堅持了。她哪裏會想到這一頓稀飯卻是母親生前的最後一頓飯。母親走了,她連最後一頓飯都沒有吃飽。母親死後,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她走得心不甘,她放心不下她的兒女。一想起這些,阿雯的心裏就感到一陣陣的刺痛。
母親的死對一個本來就不福裕的家庭來說是個毀滅性的打擊。父親氣糊塗了,年幼的弟妹哭成一團。看到家裏的慘景,阿雯擦幹了眼淚,跪在父親麵前,乞求父親不要再難過了,因為母親已經走了,爸爸要是再有個什麼意外,一家人就真的完了。
父親不停地拉著自己的頭發不停地說：“我不能不氣啊!你媽跟了我快二十年,我就沒有讓她過一天好日子。她死得那麼慘,留下你們幾兄妹我該怎麼辦?你媽樣樣都能幹,有她在我不操心家裏的事情,沒有了她我就沒有了主心骨。”
看著傷心欲絕的父親,阿雯擦幹了眼淚,說：“爸爸,你放心,媽媽死後,我會照顧好弟妹們。從今以後我不上學了,就在家裏幹活,減輕家裏的負擔。”
父親不停地搖頭：“我不能讓你退學,你是全公社三個考上縣城重點高中的第一名啊。那是大家的驕傲也是我和你媽的驕傲,我不能毀了你的前程啊!”
不管父親怎麼說,阿雯的決心已定,為了家,為了弟弟妹妹更好地上學,她放棄了繼續求學的機會,留在家裏一邊幫助父親勞動一邊照顧弟弟妹妹。父親知道阿雯的脾氣,一旦是她認定的事情,自己再說什麼也是無用的,況且他自己也沒有能力同時供養幾個孩子一起上學。
看著成天默默無聞幹活的阿雯,父親明白一場災難已經改變了女兒的性格,一夜之間,她變成熟了,那個任性調皮的女兒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的女兒聽話懂事,知道為家裏著想,處處體諒父親,愛護弟弟妹妹。
阿雯在生產隊老老實實地幹了一個月的活,大隊小學缺教師,阿雯很快就被推薦去當了老師。這一幹就是幾年,工作上她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從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解脫了出來,弟妹們也都陸續進了小學和中學,家裏又恢複了以前的寧靜和溫馨。阿雯愛好文學,業餘時間裏,她也拿起筆開始練習寫作。
那一次,阿雯帶學生去縣城參加數學競賽。學生都進了考場,阿雯閑得無聊就去逛書店,買了一份報紙看,她就看到了那則征友廣告。本來也沒有報什麼希望,就是覺得好奇,寄了五塊錢去試試,半個月之後卻收到了一封來自部隊的軍人來信。很快,阿雯也給這位軍人筆友回了第一封信。
收到了阿雯的回信,程一民興奮得整整一夜都睡不著覺。半夜三更把信拿出來看了又看,還把同宿舍的戰友拉起來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快樂。
看到程一民那個高興樣,小王不停地潑冷水：“高興什麼啊?不就是一個姑娘給你回了一封信!你以為我們都沒有見過女人啊?天下女人多得很,我都吹了好幾個女朋友了。一個個都他媽的世俗得很,每次來信就是問我什麼時候能提幹。這些姑娘天天就盼望著能當上軍官太太。都去當官,哪個來當士兵啊!”
程一民並沒有理會小王。他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看著信中阿雯流利的文筆,他很激動,不停地在腦子裏勾畫著能寫出優美文字的阿雯的模樣,不知不覺對她有了一種愛慕。雖然隻是文友,但他決定不惜一切地向阿雯發起愛情進攻。
得知了程一民的心思之後,小王又不停地挖苦他：“我覺得你幼稚得可笑,怎麼跟三歲小孩子一樣思維啊?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就準備要以身相許啦?告訴你,現在的姑娘精得很,尤其是四川的姑娘。人家什麼底細你都不知道,就要跟人家談朋友了。哥們,別那麼衝動好不好?把一切了解清楚了再說吧。我們是軍人,她要是黏上你了,你躲都躲不掉的。”
程一民聽了小王的話,隻是覺得好笑。自己雖然愛好文學,但比起阿雯來就遜色多了。阿雯在給他的信中把她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他,看得出來她對自己很信任,很坦誠也很有個性,這樣的姑娘能騙自己什麼啊?程一民真覺得小王是小題大做了。
看到程一民不理會自己,小王不甘心,他又拉著程一民不停地嘮叨：“別認為我是在給你使壞,你要不是平時跟我好,我才懶得管你的事。看在我們好朋友的情分上我還要提醒你,一般有點文采的女孩子都是醜八怪。你別被她的花言巧語給蒙住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你一個英俊瀟灑的小夥子,找一個醜八怪怎麼辦?”
程一民笑了笑：“部隊不方便請假,要不我真的想去四川看她一下。”
小王馬上給程一民出主意：“去四川幹什麼?你想知道她長得美不美很好辦的,先把我的照片給她寄一張去,她就應該回送你一張了。如果她寄來的照片可以的話,你再和她往深一步的關係發展;如果不行的話,你就和她拜拜。”
程一民不停地打小王：“誰要你給我出這樣的餿主意,那不是明擺著騙人嗎?要寄照片也是寄我的去啊!好壞我都認了。”
小王見程一民不為所動,他很是氣憤,說道：“你這個死心眼,我懶得說你了,你就等著吃大虧吧!”
收到了程一民的回信,看到照片上帥氣的小夥子,阿雯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對程一民有一種一見鍾情的感覺,自己以前一直拒絕別人介紹男朋友,原來心目中一直尋找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帥氣的軍人,他才是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阿雯毫不猶豫地向遠方的程一民敞開了少女的純真感情。她把自己的一張照片也隨信寄給了程一民。從此以後,少女阿雯的日子經常在等待軍人的回信中度過。騙回老家
接到家裏發來的電報,程一民急忙跟領導請了假,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家,還沒有走進家門,媽媽、姨媽周素琴和她的女兒小月就都迎了出來,爸爸則安然無恙地坐在那裏抽煙。正當程一民莫名其妙時,姐姐趕忙把他拉到另一間屋子,程一民才明白原來電報中說的父親得重病是假的,真正目的是騙他回來跟小月訂婚。其實,姨媽並不是程一民母親的親姐妹,但兩人從小就十分要好,情同姐妹,因而兩人約定成家後,兩家人都以親姐妹的關係相稱。所以,程一民和姐姐一直喊周素琴夫婦為姨父、姨媽,而他們的女兒小月,在程一民眼裏自然也就是自己的表妹了。小月一直喜歡程一民,雙方父母也同意。以前父母寫信時就給程一民提起過這件事,但程一民馬上就拒絕了。說心裏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小月談對象。程一民回家後,小月更是寸步不離開,天天守著他。
程一民又氣又惱。前兩天他們部隊就接到了通知,馬上要開到另一個地方去集訓,任何人都不準離開部隊。接到家裏的電報,程一民不得不懇求領導同意他幾天假,父親得了重病,他得回家來看看,怕父親萬一有什麼事,自己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為此他還挨了領導的批評,認為他是想逃避集訓找的借口,可沒有想到這其實是一個騙局。
一聽兒子要去集訓,家裏人更是慌了神,媽媽拉著程一民的手就哭了起來,說：“突然要你們去集訓,說不定要打仗了,你趕快寫申請,複員回來算了。我們家隻有你一個男孩子,不能有什麼閃失。你已經二十多歲了,你和小月把婚結了,一起好好地過日子吧。”
聽了母親的這些安排,程一民更是氣惱,他不停地給家裏人解釋：“和平年代不可能打仗,軍人參加集訓是經常的事,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況且,我從來沒有想過和小月結婚,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看待,而且,我……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她叫阿雯,是四川的姑娘……”說完,程一民看一眼父母,他希望家裏人理解,現在自己馬上要回部隊,等以後複員了就把自己心愛的姑娘帶回家來給父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