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輕雪雙手抱膝,坐在母親歐式浮花的玻璃門前,身後是母親歇斯底裏的喊叫,“呂輕雪,賤人,你怎麼不去死。”樓下間或有粗著嗓子的吼聲傳上來,那是二哥哥在和父親的老部下議事。她坐在門前,眼淚怎麼也流不盡。
突然,木質的意大利樓梯上竄上來一個人,他蓄著大半張臉的胡子,在淚光中幾步就跨到她麵前,輕雪甚至還來不及擦掉眼淚,就聽見他說:“大侄女,不是你爹不在了,我們要欺負你,實在是你爹剛失了三座城,現在人又被抓了,你大哥也死了,這也沒個能主持大局的人。我看,你就從了他吧!”可能畢竟和一個小輩說這些不太合適,他說完就側了側身子。輕雪完全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軍中大事一向是父親和哥哥們管著的,和她有什麼關係。可是大胡子說完壓根沒有理她的意思,她隻能茫然的站起來,想問問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坐的久了,突然站起來,她頭一暈,險些摔倒在地,幸好這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及時伸了過來,她扶著穩了穩身形才勉強站好,就看見那雙大手後麵的一張鐵青的臉盯著她們交纏在一起的手,她尷尬的收回手,衝著後麵那個人叫了一聲“杜叔叔”,又衝著剛剛扶他的那個男子微微點頭,道了一聲謝。杜大哥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杜叔叔不喜歡她,她也知道。隻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她更想知道剛剛大胡子的話是什麼意思。
於是,她撐著門站好,淡笑著望著他們,好像剛剛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隻是倚著門自有一股風韻流轉,縱橫半生的杜將軍看著兒子直勾勾的雙眼,心裏歎了一口氣,恐怕到如今這位大小姐什麼也不知道呢,她被保護得太好了。看著她淺笑的眼睛,杜老將軍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一生追隨呂大帥,幾乎是看著這小姑娘長大的,小時候她就總笑,對著誰都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他甚至想過高攀為兒子求娶這位大帥的掌上明珠。可是他帶著兒子領兵去平定一小股反叛軍隊,回來就聽說她已經結婚了,然後他就歇了心思。再見麵的時候,聽人說,她丈夫死了,她還是笑,隻是笑裏夾雜了些苦味。這樣的人決計是不能再入他杜家大門了,可是他那個傻兒子……。唉,杜老將軍一陣無奈,肚子裏的話翻了幾翻還是不知道怎麼說。
最後他幹脆引著呂輕雪到欄杆處往下看,“哥哥!”輕雪不禁輕呼出聲。樓下的大廳裏兩個年輕的士兵正一左一右的壓著呂輕寒——她的二哥哥,樓下的吊燈太亮了,她甚至能看見哥哥的臉被壓在桌子上,有點扭曲。她還是笑,隻是這笑裏又多了一絲詰問,“杜叔叔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久居上位的小公主,她這一發問居然有種凜然的氣勢。隻是杜將軍那可是槍林彈雨裏闖出來的人,怎麼會被她嚇到。
這會子功夫,他終於整理好語言。“大帥被敵軍抓了,相信小姐已經知道了,西南的首領叫許騰達,原來叫張經年。”他說完頓了一下,滿意的看見她抓著欄杆的手緊了緊。其實,整座城誰不知道呂大小姐原來的丈夫叫張經年,隻是杜將軍謹慎慣了,還是想再試探一番。琢磨著她應該緩衝的差不多了,他接著說:“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可以用靠近西南的五座城或者小姐你來把大帥換回來,小姐——”“爹!”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前麵的兒子打斷了,他神色如常,隻是一個眼神掃過去杜之理就不敢說話了,蹬蹬跑下了樓。
輕雪的腦袋一派混沌,連這些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她再次回神就看到一雙尖細的粉色高跟鞋,她慢慢抬起頭,就看見大嫂一派和煦地站著,向她伸出一雙纖細的手,“地上涼,來,大嫂扶小雪起來。”時間太久了,她幾乎是完全靠著大嫂拉著才勉強站起來,然而腿麻得不聽使喚,她站立不穩,跌在大嫂懷裏。靠著這個溫暖的懷抱,剛剛幹涸的眼淚又出來了。她緊緊抱著大嫂不願意放手,她失了哥哥,她失了丈夫,但是她們還是彼此的親人。大嫂輕柔的撫摸著她的後背,貼著她的耳朵,用一慣柔柔的聲音說:“你知道你大哥是怎麼死的嗎?張經年說當年的事有隱情,他想給你一個交代,可是這件事太機密了,不可以和別人說,他約了你大哥,然後你大哥就再也沒回來。你說,你大哥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被這麼拙劣的謊話騙了?”她捏著輕雪的下巴,兩相對視著,最後又貼著輕雪的耳朵,嗬氣如蘭,“因為是你,因為是你,他才亂了方寸。”她突然發狂地把輕雪推倒在地,塗著單蔻的指甲指著她。
“是你害死了你大哥,是你,你這個賤人。現在你二哥又不肯拿你交換,早晚有一天,你爹,你二哥都會被你害死的,你這個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