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說啊：能幹，就給我像樣幹，不能幹幹脆就咳嗽一聲，換人！這是幹什麼？案子沒破多少，我請來的投資商來這幾天就快讓你們都給整沒了，一個億呀！懂不懂？我們這些縣領導整天忙忙碌碌到處招商引資，你們可好，坐在辦公室裏就知道喝茶--這回你們要是給我把客人打跑了，我饒不了你們--”“到底是要你們保駕護航，打擊處理犯罪嫌疑人的，還是讓你們這些人給縣委、縣政府填亂拆橋，無所作為的？啊？總得有個說法吧？我--”他把我字說得很重，“我請的客人來了都這樣，老百姓還有什麼安全感！於局長、江政委你馬上安排警力抓人，有些老板該處理也絕不客氣！誰給他們慣的？你們查查問問就算完了？到底找沒找到一點線索，有沒有一點眉目，這工作你們都是給我和李書記幹的呀？啊？”劉海望著邵書記冒火的目光，一聲不吭。政委江永輝、副局長劉明和趙需軍等人一時也不知怎樣回答。事發後，第一時間他們都被邵書記叫到現場或急救中心去了，當他們知道客人的身份後心裏擔心也害怕，無論如何這事是他們的責任呀，而刑警大隊長和治安大隊長大隊長則一直在現場調查沒回來。“你，”邵書記一指劉海，“老於啊，你怎麼個意思？”劉海咬了咬嘴唇，少有地馴服。這種場合，他隻能硬著頭皮大包大攬：“身為公安局長，”劉海說，“對社會治安和日本人挨打事件應負主要責任，請縣長……嚴厲批評，我們正在抓緊工作，讓影響和損失降到最小。”心裏卻說，“隻要你讓我在局長這個位子上呆下去，遲早會讓你看到一個老百姓滿意的結果。”當然這話他不敢說出來，他隻能委曲求全。“這樣的話隻能讓我感到難過，我並不想追究你們的責任，也不想批評你們，而是期待你們能解決問題，盡快把人給我抓到，把社會治安盡快搞好，我也好給日本客人、美國客人、香港客人一個交待。這樣不行，絕對不行！”丁超在旁邊聽到這話，見邵書記雖然生氣，但好象還沒有立刻撤換他們這些人的意思，暗暗有點兒放心。“我確實盡到了最大努力，現場調查仍在進行。這事我一定負責到底……”“努力？調查？頂個屁用？事實是社會治安卻越來越糟！”劉海避開邵書記灼人的目光，默默地端起茶杯。坐在他身邊的政委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這兩個人在演什麼戲。這是丁超第一次親眼所見公安局的幾乎所有主要領導在縣長邵書記麵前被訓斥得象個三孫子一樣，卻不敢吭氣。不禁暗想，人家那麼大的局長都叫領導罵得狗血噴頭，自己以後更是要注意了，處處小心為上。“成立專案組，由你牽頭，政委配合，”邵書記點燃一支香煙，江取了各方麵彙報後，似乎想讓發脹的神經得到一點平靜，“都是穿警服的公安幹警，平時又都是領導，一個鍋裏攪馬灼，但都是為了工作。日本人這件事不僅要給受害者一個交待，也要給縣委、縣政府和老百姓一個交待。你們明白嗎？”“明白。”劉海局長低聲說。“行了，”邵書記長長地吐了口悶氣，“先到這吧，你們先回去，張主任，醫院那邊要安排人值班。”“好，我安排了。”手機響了。幾個人同時下意識摸自己的腰間。打日本人事件，在縣城哄動挺大，影響極壞，但是經過邵書記等領導事後采取的一係列補救措施，此次危機被迅速化解。同時，邵書記與在省裏開會的縣委書記馬來德通話後，決定立即封了打人的洗浴城。本來，封一個洗浴城完全不必請示邵書記，出了這樣的事件邵書記本人就有權力也可以獨自作出處理決定。但是，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複雜，許多事看上去是那樣，實際工作中卻不得不時時刻刻想到書記，沒有他的點頭，日後怕是羅亂麻煩很多。邵書記在市公安局當了多年政委、局長，能不明白其中道理？在得到邵書記首肯後，豐縣長再也不客氣，立即下令已經抓了七八個人的公安局局長劉海，把那個據說有很厚背景的洗浴城封掉！丁超被派去現場監督。對於丁超，公安局的人是既煩又怕，又很無奈。畢竟人家是現在既是紅旗派出所的所長，全縣最大也是最優秀的派出所，又是準政府的人，最近以來丁超一直在縣委縣政府上班，權力好像也越來越大，代表縣政府到他們的地盤上監督執行一些縣裏決定的事情。這倒不是邵書記信不過他們這些人，劉海知道，這完全是做給小鬼子看的，因為說到底，縣裏現在最大的政治任務是以經濟建設為一切工作的中心，而招商引資又是年初定下的重中之重。因此，縣裏這樣做也就不足為奇了。此前，在處理這事的幾天幾夜，公安局局長劉海、副局長劉明和趙需軍都借工作之便宴請過邵書記，背後也個別宴請過丁超。其實，誰都明白，作為丁超這個縣政府的招商引資安全保衛工作治安長，說話並不算數，也沒有實權，不過他整天跟隨在邵書記身邊，說話不算數，卻跟著說話算數的大縣長，因此所有事情，一些聰明伶俐的各部門頭頭都願意主動靠近丁超，既寄希望他在關鍵時刻幫忙說句話，也希懸在以後的所有工作政績上他用數字為他們說話。既然不說話，丁超這個人也是以交下為有利！“丁所長，我們的工作的確做得不夠，多給點建議和意見啊，嗬嗬，”劉副局長他們在藍芙蓉洗浴娛樂中心樓上時，丁超過去了，他樓上樓下看看，現在的洗浴城到處狼狽不堪，再也沒有以往那種喧囂和人群，老板“三哥”森哥和老板娘先後被抓了，關在看守所裏，他們共同涉嫌指揮打人，而那天晚上實施打人者，除一人在逃外，其餘七人全部到案，正在接受調查。“劉局長，你別客氣，領導讓我過來，就是隨便看看，沒別的意思。”丁超也夠客氣，“其實對於公安工作，我不是外行，但是對於政府和縣委那邊的工作卻啥也不懂，正在逐步進行學習，不過平時我喜歡看這方麵的報道和小說，也很感興趣。”“是啊，那就以後沒事多來局裏走走，有一些案子挺有意思啊。”劉副局長說。“來啦，丁超？”趙需軍副局長見到丁超，也不冷不熱地打個招呼，然後匆匆忙忙下樓去了。如今，整個藍芙蓉洗浴娛樂中心隻剩下了幾個服務小姐，在警察們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著問題，或一聲不吭地坐在吧台裏……以前，丁超很少到這種地方來，即使是突出檢查或接待一些客人安排上麵的領導，也是在附近其他幾個歌廳、舞廳或夜總會。這次他到藍芙蓉洗浴娛樂中心來，才親眼看到這個地方真是處處豪華，到處機關，而最重要的是，也隻有打日本人這件事忽然發生之後，他才聽說，原來這個洗浴城的老板，背後的人居然是張婀娜的父親張書記。“這個洗浴中心開多少年了，劉局長？”丁超好奇地問。“恩，有十來年了吧？據我所知至少也得有十年以上。”劉副局長說，他在現場也是監督，有一些警察在忙碌，“具體的，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聽說以前你們也多次打擊處理過，是吧？”“哼，”劉副局長一笑，臉色不太自然，那是冷笑，也是無奈之笑，“處理，那是我們的具體工作，一直在處理。可是，嗬嗬，”他搖搖頭，“處理不了啊，都有能人在後麵撐著，咋處理？我們這些人又歸他們管，弄不好就得下班，管那麼多幹什麼呀！對不對老弟？”“也是。”丁超點頭。的確，丁超畢竟在市公安局工作了許多年，到N縣政界工作也這麼久了，對於縣裏的許多事情也早有耳聞。據說，縣上各方領導，包括縣委、人大、政府、政協各方麵，背後都有人參與“皇家娛樂圈”這些娛樂場所的經營活動，公安機關也並非幹淨所在，另外法院、檢察院、工商局……幾乎都有或明或暗的關係摻雜其中。因此多年來幾次三番“整治”、“嚴打”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連的一根毫毛都不傷及，更不要說傷筋動骨了。這些情況邵書記當然知道，所以平時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不知道，也不太關心。可是這次不行了！這次邵書記真的怒了！封！這次要不是事發後邵書記親自出馬安慰處置，讓日本人能夠迅速感受到他這個地方行政一把手對於此事的嚴重關切和雷厲風行的處理手段，展示了他極強的處置突發事件的能力，從而給當事的山田一方一個比較滿意的答案的話，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