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果沒有王國海也就不會有他丁超的今天，這個道理和前世之情，丁超心裏是非常清楚並沒齒不忘的。說著王國海忽然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往丁超麵前一推，“這個不多，你收下吧。”丁超大驚！他一看就明白了，知道那是錢啊，急忙按住王國海的手，自己的手都雞凍得有點兒不好使了：“王主任，千萬別這樣！你這樣都讓我不好意思了……你畢竟是我的老領導啊，怎麼能給我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機會我一定給你跟邵書記好好說一下，真的！錢，你趕緊放起來，讓人看見不好啊！”“不是給你的，也不是給領導的……辦事現在哪有不使錢的，我明白。”“不行不行，王主任，您千萬別難為我，其實有些事我也不好說，但你的事我會盡力的……”王國海最後還是把錢壓給了丁超，把他的手緊緊按住不鬆開，直到丁超眼裏忽然濕潤了，默默無言地點頭，他才鬆手，這是丁超第一次收錢，而且還是先前自己的領導。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但不收又不行，許多年後當丁超看到河北“第一秘書”那個天大新聞的時候，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想起了王國海和自己當時的情景。不過，丁超那時早已今非昔比，鳥槍換炮了。他相信那個新聞的真實性，因為，他就是從那個點起步，層層推進，步步高升的。那晚丁超喝高了，抱住王國海後來竟然稱兄道弟起來。然後他居然搶先結賬，說什麼也沒讓王國海請他……回到縣賓館自己的宿舍，洗了澡，回到床上打開那個信封看了一眼，手沾口水一點數，不多不少裏麵整整塞了5000RMB。……一進入N大街，最搶眼的當數猶如金銀寶鼎一般招人青睞的“步行一條街”，雖然沒有大都市的色彩和喧囂，卻不乏一股中小城市現代化的熱鬧“繁華”氣息。丁超生活工作的這個N縣，曾因盛產東北三寶和“抗聯”而聞名於世，不過那是老皇曆。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後，當南風北進，產業開發好象龍卷風一樣猛烈衝擊著中國古老的北方城市和鄉村時，N也展現了奇跡與風采，一躍成為東三省的“明珠城”。給N帶來經濟大繁榮的不是原始農業，不是掠奪式開采的林業和礦產，而是比其原有的巨大綠色資源更具潛力和發展的旅遊業和綠色食品業--其中雄鋸市中心金碧輝煌的“步行一條街”功不可沒。丁超收了王國海的錢，心裏有點兒不安，第二天找個機會又給他送回去了。他告誡自己，不管如何也不能要王主任的錢，但是他的事情自己想方設法也要跟邵書記說，可是怎麼說，什麼時候說比較合適，心裏一時還沒有底。然而，在信訪辦王國海的辦公室，兩個人又推推搡搡半天，王國海不收，丁超不要，爭來推去，王國海的一句話，讓丁超徹底沒電了。“哎呀，小丁，你讓我失望啊！”王國海急了，臉紅脖子粗，唾沫星子都出來了，“你不收錢，就是不想幫我辦事是吧？”“不是，王主任，您別多想，我一定給您辦，但這錢我真不能收……”丁超知道，王國海的工資也不高，又拖家帶口，老婆還沒有工作，這5000塊錢夠他一年的工資了，所以他昨晚想來想去感覺說什麼也不能收這個錢。何況，事情究竟能不能辦，辦到何種程度，他現在心裏一點底也沒有。如果事辦成還好，可萬一辦不成呢？然而，經過一番推讓，尤其是聽了王國海主任的這句話，丁超的手沒勁了，最終隻好再次收下了。常言道，秘書工作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他們是做糖不甜，做醋可酸的角色。所有機關部門的領導及其政績最終在年底的政府工作報告上都有體現，所以，丁超也知道自己位置的重要性，也慢慢學會了常常在數字上做文章，包括在他主辦的《N動態》上。一些部門的頭頭就為了這個數字，經常請丁超吃飯喝酒，然後另有好處。這個就不言而喻了。另外，也有人開始偷偷摸摸請丁超晚上去卡拉ＯＫ、唱歌之外也開始安排一些節目了。由於近幾年當地對外招商引資政策前衛而寬鬆，為了吸引更多海內外的富商大賈來此投資，兩年前縣委、縣政府從高稅收中拿出一大筆資金在毗鄰市中心黃金地段修建了這條步行一條街。這條街建成之後，本市餐飲娛樂業的領頭雁“皇家一號”、“芙蓉戀”、“芙蓉”、“樂宮”、“滾石”、“豹司”和“皇後樓”七家最大的業內老板也同期將各自的娛樂業遷入新址，各占顯赫位置，開始了新一輪或明或暗、或刀或槍的爭鬥與廝殺。包括原先的一把手馬書記、張書記在內，他們也經常光顧這些娛樂場所，在這些地方招待遠方前來投資的中外客商。N的達官貴人、社會名流、豪商巨賈、老板經理和外地遊客雲集於此，就連D政要員和公檢法司、工商稅務、物價城管、衛生監察等行政執法人員也時常在工作之餘偷偷來這些地方瀟灑一下，後來甚至連招待上級部門的重要客人和有些會議也選在了這裏，成為公開的秘密，使N這條標誌性的街區愈發地繁榮熱鬧起來。已經絕跡半個多世紀的勾欄妓院，茶樓酒肆也隨之死灰複燃，生意興盛。尤其那些香巢豔窟更是狼籍整個步行一條街，粉白黛綠，充斥大街小巷，把一座具有特色的現代城市搞得烏煙瘴氣，不知多少良家女子，打工妹，在這裏弄成了敗柳殘花。那天，丁超陪同邵書記和一些客商吃完飯後，一起來到了“豹司”。黑影裏，客商們嘻嘻哈哈，小姐們嘰嘰喳喳。邵書記則坐在一旁喝酒，丁超感覺到機會來了，張主任和於主任一個去市裏開會，一個去省裏進修，隻有自己陪在邵書記身邊，如果這時候不跟邵書記說說王國海主任的事情，更待何時呢？他幾次去邵書記辦公室送材料和《政務信息》都沒敢提這事，現在……他偷偷看一眼邵書記，知道他心情舒暢，就湊過去給他倒酒，然後鼓足勇氣說：“邵書記，有件事，我……想跟你彙報一下。”“啊，”邵書記笑嗬嗬地點頭，“說吧。”“就是王國海主任的事，”丁超摸出一份材料，雙手交給邵書記，“他托我親手交給您，我一直沒敢，今天看您高興，我……”“哦！”邵書記接過，借著燈光抽出材料看了看：“這個王國海！他這材料我那也有，怎麼還走起你的後門來了？”“恩，不是，邵書記，您千萬別誤會。”丁超覺得有點兒不妙，急忙解釋，“我以前剛畢業時不在信訪辦幹過嗎？他對我不薄，我心裏也一直很尊敬王主任。這次，他是實在沒有辦法，工作壓力大，家庭困難也沒法跟組織上說，就托我找機會跟您說一下，看看能不能……”邵書記臉色嚴肅起來，停了下，點頭說：“好吧，我知道了，等我研究下再說。”“謝謝邵書記！”就在正式宣布丁超擔任政府辦綜合副科長（科長空）、主持綜合工作沒幾天，丁超一直在背後跟張主任、於主任做的工作也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政府辦那天早晨臨時召開了一個小會，當眾宣布了人事任命：陳玉清擔任治安副科長，協助丁超工作。小陳一聽，當時就樂懵了，但他沒有讓內心的巨大喜悅表露出來，而是極力壓抑著，從這一點來看，他這半年多積極維護代理科長丁超的工作有了回報。大家也都心裏清楚，機關幹部就是這樣，丁超心裏更是高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馬，現在，他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張主任、於主任是縣長的跟班，他是兩位主任的跟班，而現在，陳玉清則成了他的跟班。一回到辦公室，小陳馬上向丁超表示內心的感謝，說晚上下班請他和小孫喝酒。“嗬嗬，沒事，好好幹就行了，喝酒還是我作東吧！”丁超以前曾經跟小陳談過，讓他好好表現，他在背後跟主任提提，爭取早日弄個位置，然後就有上升的階梯了。現在，順風順水，丁超也算是成功地做成了這個順水人情。以小陳的表現，其實他早就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了，隻是丁超後來居上，頂替了他的位置，但他心裏也明白，每一頂帽子都在領導手裏握著，如果領導不欣賞你，爭取也沒用。好在他沒泄氣，丁超上任後他積極靠近他，維護他的工作，所以也很快就消除了丁超心裏的不安，反倒主動為他做起了工作。現在，兩下都有了結果，隻剩下小孫，等於白幹了好幾年，看見小陳向丁超表示感謝，心裏就格外不是滋味，不過也沒辦法。他不能在麵子上立刻表現出來，不然的話，也會引起丁超和小陳的反感，反而對自己以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