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人都愣住了。這兩個人,縣民政局那時候都不認識,眾人看到小的哭哭啼啼,老的氣憤難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民政局長皺起眉掃一眼門外的父女倆,高聲說:“這裏正開會,等一下!”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小柳要止步,被父親從後麵一巴掌拾掇進去。“開個屁會!我家都要鬧出人命了,你們管不管?”小柳被從不發怒的父親嚇壞了,不敢相信父親會因為自己懷孕的事氣成這樣,他好象瘋了,即使是在家裏他也沒有氣成這樣,今天一上街,尤其是一到政府,他完全好象變了個人似的,發起怒來會這麼嚇人,連縣政府的幹部也不怕了。丁超站起來,局長和其他人聽來人這麼一說,屋裏果然靜下來。再看那十多歲的小姑娘小柳,衣服揪扯得已不成樣子,屁股上粘著泥。民政局長仍然皺著眉,不過語氣變多了:“怎麼回事,你們是哪個村的?”小柳父親橫一眼眾人,把目光惡狠狠地定在女兒身上,答非所問。“咋回事兒,問她!”“你說呀!”父親吼。小柳可能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裏一眼就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她原本並不十分害怕的心,在見到丁超的那一刻忽然害怕極了!她不知道這場合下父親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更不知道要是父親一下子知道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就是眼前那個高大挺拔的青年幹部的,究竟會怎樣?而且,這個鬧劇會如何收場呢?她站在門口嚶嚶嚶、嚶嚶嚶捂住臉就是個哭啊,就是不進門。她父親柳高毛就是再怒,再生氣,也不能一把掐死她呀!她嚶嚶嚶嚶嚶就是個哭啊,他咋整?丁超完全明白了,可能是為自己和小柳的事,這時有幾個幹部連拉帶勸把他按在椅子上。小柳淚如雨下,她用袖子狠勁一抹,眼臉橫著擦出幾道黑印兒,她不說話,也不哭了,屋裏有幾分緊張。“我柳高毛家算是丟不起這個人了!今天我把姑娘給你們政府送來了,是打是罰,我不管了,我也沒有這個女兒!”窗外貼了許多小腦袋。“滾!”父親柳高毛大手猛地回身朝窗外那些努力朝裏看的小腦袋一劃拉,嘣地站起來:“回家看去,娘個逼!”“你幹什麼你?啊!”民政局長看不下去了,吼道,瞪眼看著柳高毛。“這裏是政府,不是你家炕頭,你想咋叫就咋叫,有話不能好好說嘛你?喊叫什麼你!”這個平時根本沒脾氣,也沒什麼大威風的局長,此時此刻真的有點兒怒了,丁超看在眼裏,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柳師傅的女兒她老爸會咋樣,真的應該有個人製止他一下。“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局長詢問。……平時,大鬧縣政府的人還真沒人敢。除非是那些上訪告狀實在走投無路的人才會聚集在一起走此一招,但是縣政府有保衛科,又有信訪辦,不行了打個電話馬上就會有大批警察上門維持秩序。整不好就要帶人去公安局說話。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跟縣政府沒有關係的事情,一般人根本不會大張旗鼓地帶著女兒跑到民政局來鬧。所以,丁超雖然看到柳高毛的脾氣暫時被局長壓住了,心裏還是開始隱隱約約感到了某種不安!丁超真沒想到自己的小情人會被她父親拖到民政局來,心裏沒底,但聽他跟局長的對話估計柳師傅的女兒的父親至今還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他問不出來,又怕出事,就拖她到縣政府來鬧騰了,也是無奈之舉。、局長見他不吭聲了,轉頭瞥瞥小柳,又問:“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好事!這個小婊子跟人家……”“那有派出所管。”“我怕丟人!”“那我們也不管這事呀!再說我們正在開會,我看……”柳大胡子截住他,氣勢如牛:“你們是不是民政局,民政局管不管老百姓的事?她這麼小,才16歲呀現在肚子就讓人搞大了你們管不管?我問不出來,打死她也不說,你們領導幫我問問,結婚登記歸不歸你們出手續?女孩子出事歸不歸你們民政局過問?你要說不是,我二話沒有!”“是倒是,我是說……”“行啦!”柳大胡子一拍桌子站起來,一搡女兒小柳:“走,上派出所!發昏當不了死,依舊到這步啦!”在場的人目瞪口呆,看著父親將女兒推出門去。丁超一看這情況,再不管不行了,他一步上前將柳大胡子拉住,半個身子護著小柳說:“大叔,您老有話好好說,別生氣,她這麼小……”“你誰呀!”柳大胡子睜大眼睛不滿地瞪眼看他。“我姓丁,”到了此時,丁超硬著頭皮隻好自報家門,靈機一動,想起曾經幫助麵前這個中年人找了個工作,不知現在要提起他能不能給自己個麵子,但在場的人也隻有丁超和小柳心裏明白,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丁超的,萬一當場被人揭穿,後果不堪造就。不管怎樣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滿麵怒氣衝天的柳大胡子在公眾麵前如此拿女兒出氣了!“這是咱們政府的丁秘書,丁所長!”有人介紹丁超給柳大胡子,柳大胡子一愣,再看丁超,“哦”了一聲。丁超雖然幫過柳師傅的女兒她父親柳大胡子的忙,讓這個中年下崗工人重新到下麵的一個小水電站上班了,但丁超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這還是他頭一次意外碰到,柳大胡子一見麵前高大挺拔、麵容嚴肅的丁超,又聽說他就是那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丁秘書,臉色一時半會竟轉換不過來,隻嘴角擠出一絲苦笑:“哎呀,哎呀……你就是丁所長呀……”表情複雜,一時不知說啥好。“恩,我是,”丁超笑著點頭,強壓心頭的悸動,“大叔,怎麼回事啊?我認識小柳,你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咳,”一聽丁超這話,柳大胡子滿臉痛苦無奈,“丟人哪!沒辦法啊!丁所長……”小柳此時躲在了丁超身後,感覺到了一種安全,她很想從後麵一把摟住他,就像在賓館房間那次一樣,可她不敢,她知道要那樣麵前這個自己心愛的人就暴露了,父親繞不過他。隻聽丁超耐心地對她父親說:“大叔,快回家吧,有什麼事,慢慢跟女兒說,行嗎?這裏是政府,大吵大鬧影響不好,給我個麵子,回去吧,好嗎?”“不行!”這牛人上來牛脾氣了,柳大胡子雖然心裏很想給丁超一個“麵子”,可是牛脾氣上來了,一想到女兒那麼小就懷孕了,到今天還不知道究竟是誰的他怎能平靜?“走,上派出所--”他從丁超身後一把拉出女兒小柳往前狠狠一推……“住手!”丁超也突然怒了:“幹什麼你!不象話!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她?!”這時保衛科那邊也聽到了動靜,出來幾個人跑過來:“怎麼回事,幹什麼?”他們七手八腳扯住柳大胡子,不讓他再動彈。丁超一看柳大胡子被控製住了,也不想讓保衛科的人打他,又不想讓這事在政府大樓裏鬧得太大,就對保衛科長說:“老車,快把他們弄你那屋去,有事說事,別讓外麵的人看熱鬧了,影響不好……”就在保衛科的人把柳大胡子和柳師傅的女兒帶走之後,丁超在後麵小聲對保衛科長說:“嚇唬嚇唬他,不能打他……”保衛科長點頭。……保衛科裏,柳大胡子氣呼呼地訴說著,殺氣收斂了幾分。丁超已經拿到數字回到了樓上辦公室,但坐在那裏心神恍惚,放心不下。過了會他又下樓到了保衛科。令柳大胡子掃興的是,保衛科並不關心他要追查的“那個人”是誰,隻心平氣和地問小柳:“是你自願的嗎?”“說!”柳大胡子吼。小柳白了父親一眼,噙淚點點頭。丁超在一旁看在眼裏,痛在心上,一時又無奈何。這柳高毛在N縣是個人物,小鎮人早已婦幼皆知。柳大胡子年輕時就是一個說打就拽的手,脾氣火爆,打架鬥毆能力超強,83年嚴打曾被關進去3年,出來後成家立業後雖然上班了,但是斷不了氣粗的老毛病,遇事愛鬧得滿城風雨。此次沒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這麼小竟然懷孕了而且他還問不出來孩子究竟是哪個的,豈能善罷幹休?政府保衛科的人也早就認識這個“名人”。“柳高毛啊,”保衛科長轉了一圈坐回椅子上,“這是個社會問題。既是自願,你女兒又不肯說他是誰,我看算了吧。”丁超心怦怦跳,望著柳大胡子,再飛快地看看小柳。“那不行!”柳大胡子依舊怒氣衝衝,“你們不管,我就到市法院,非把這小子摳出來不可!”我考!丁超心裏一哆嗦,非要把我摳出來不可?保衛科長笑了。“那好,隨你便!不過我可告訴你,氣大傷身,別放著老丈人不做,非要把你姑娘和別人逼上絕路啊……”柳大胡子呆愣片刻,猛一轉身向門外走去。小柳在後,起身跟著,在走廊,丁超和小柳擦身而過,她趁人不注意飛快地把一張小紙條塞入丁超的手心裏……門外,柳大胡子仰天長嘯一聲,涕淚橫流:“她才16歲,她才16歲哇!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