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零章 上升之路12(1 / 2)

不過,老人家黑紅瘦削的長臉上橫七豎八的爬滿了象刀刻斧鑿般的皺紋,幹巴巴的。唯有右眼皮上麵的一塊紫疤是平滑的,而且閃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整個麵部是冷冷的,沒有一絲笑容。給人一種似威嚴而又隱藏不住絕望的感覺--嗬嗬,就象有人開玩笑說的那樣,看側影象乞丐嚇一跳,仔細看他的臉又象八路軍老幹部,不能小瞧!第一次見麵就遇到了讓人哭笑不得的場麵。來訪者坐到沙發上,開口就來了句“奶奶個熊!”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先是擺正姿勢,隨後慢慢從隨身攜帶的凍得嘩嘩響的塑料袋裏拿出一疊證件和紙片,上麵密密麻麻寫滿字跡,慢條斯理的從兜裏掏出斷了一條腿的老花眼鏡戴上,把文件和材料翻了翻,然後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對丁超說:“丁主任,我先跟你說一下,我姓鄧,這些證件都是經咱們XX政府批準認可的,有權跟大小領導談話!”說著他抬起頭,把上眼皮使勁向上撩著,透過老花眼鏡指著證件上一個藍色圖章說:“你看看,這可是戰區司令李長官的大印啊!”X老爺子的舉動讓丁超和家人有些驚訝,與進門前判若兩人。給他開門前,丁超看到門外一個老人胸前綴滿了各種獎章,其中一枚在暗淡的燈光下閃著斧頭XX的微亮,目光卻仿佛在忐忑不安地期待著什麼。老人顯然是喝過了酒的,一看鐵柵裏麵的二道門開了,愣愣的,盯著眼前站著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半天也沒說一句話。丁超知道,大概是找他反映問題的。果不其然,老人疑慮重重地盯著他半天,才歎息著問道:“唉,聽說你就是那個敢為民說話也敢處理壞人--前些日子還親自處理過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的小丁,丁主任吧?”轉而,又用商量的口氣說道:“讓我進屋去說行不?大侄子,咱爺倆見麵一回,說起來也是個緣份啊!這些天,我就琢磨,先人們定的,七十不死也活埋,不埋,又能活個幾天子喲!早晚的事嘍!我呀,大侄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該著的事兒,鷹和老鴰把皮肉叼光,老狼會把骨頭也嚼得丁點不剩喲!可今天爺們是來求你的啊!”一個“求”字說得淒涼無奈,有幾分顫抖,音兒拉得很長,表情也顯得極為悲憤無助起來。見狀,丁超屏住呼吸,急忙請老爺子進了屋。一進門,聽他凝重地、一字一頓地說道,“爺們求你,把一件小事給我反映上去,交給整天辦大事的市裏領導!”坐到沙發上後,又抬眼問:“爺們,你是縣委辦副主任丁超,不差吧?”丁超望著這個不速之客,點點頭,倒了杯水給他放在麵前。老人皺紋縱橫交錯的老臉上,兩顆混濁的淚珠就順腮淌了下來。“你再看看這些個,”老人放下一些材料,又把另一些印著“XXXXXX公X部”、“XXXXXX司X部”和“省公安廳”名頭的信件舉到丁超眼前,讓他過目。丁超接過看了看,捏在手裏,望著他。電視機正播放警方打掉兩個黑惡團夥的消息,老人沒聽完,就“砰”一聲把證件摔在了地上,麵衝牆壁半天沒有說話。丁超伸手撿起,看了一眼,問他:“老同誌,你這是跟誰發火呢?”“跟我自已!”老爺子沒好氣地答道,“奶奶個熊!黑團夥兒,驢糞蛋子麵上光啊,到多會兒說得都是這麼好聽,可實際呢?實際比這黑百倍啊,大事小事有人管嗎?我日他個祖奶奶的--光整這些小王八蛋有啥用項啊?比他們蠍虎的那些家夥呢,咋就沒人管管!這些個王八犢子,抓了放,放了再抓,不說別的,仿古一條街上那些人不該好好管管啦,可瞪眼沒人管,公安局不管,檢察院不管,法院也不管,政府更不管。”丁超大吃一驚:“怎麼回事,公安局會不管嗎?”“抓了幾個小倒黴的倒在電視上麵大做文章,你說這是他娘的什麼事喲!你,嗯?”丁超不能安慰,也沒法安慰。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老人的唾沫星子亂飛,臉色脹紅。他雖不懂,可心裏沉甸甸的,替老人感到難過。生活,也許委屈困擾著他老人家呢!“老同誌,您有什麼事?”為了弄清情況使談話進入正題,丁超朝他很客氣地說:“今天您來找我有事兒吧,有事,您就說,咱爺倆嘮嘮,看我能不能……”誰知話一扯開,燈光下,老爺子眼直了,臉也變了色。丁超從未見過如此凶狠犀利的目光,蒼老的鷂鷹一樣。老人大罵N縣的“黑社會”,並說“可不能忘了這些人對老百姓所作下的孽!”老人說他生病了,天天盼事能出頭,希望政府法院公安局能給他一個公道,他說那樣他就不會再硬撐著找這找那地白跑腿了。喘口氣,他告訴丁超,太極他都去過,見大衙門口的人他不打怵,可為找他這個叫“丁超”的縣委辦副主任,他算是費盡心機,心裏打著鼓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找上門的……“我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要是沒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能六十多裏路一步步走來找你這個縣委主任嗎?爺們,這陣子沒路費喲。”說著淚流滿麵,嚶嚶地哭。嘴裏一個勁兒歎道:“咳呀,咳呀,這一輩子要是找不著個說理的地方,算叫他們這些人給纏上治住嘍,沒個逃脫啦。殺人放火現得濟,修橋補路惹閑氣,古人說得丁點不差啊!”喝了酒的來訪者一再嘮叨,而丁超從他進屋到現在卻還不知老人到底為何事而來。看上去,老人的精神似乎受到過比較嚴重的剌激。他問:“大爺,那您今晚到底為啥事來找我呢?”老人兩眼癟癟的,鬆馳的眼皮粘在一起,隻閃著兩條帶毛的小縫,“啥事啊?”老人緩緩地說,平緩了一下氣息,沒接丁超遞到他眼前的毛巾,用自己的手背擦拭幾把雙眼,長籲短歎道:“是這麼回事,我來呀,也不是抱有多大希望,可我聽說你是個敢為百姓說話的縣委主任,我呀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說心裏的苦啊……”“白搭,政府法院公安局都辦不了的事,跟你說了不也是等於沒說一樣?白搭!可要不找個人說說,我這心裏憋得慌呀,咳咳咳……”老爺子粗糙的手背一把一把揩拭眼睛,老淚橫流。“你說吧,大爺,你說。”丁超找出一個筆記本,望著他。看到“縣委主任”拿出筆記本,真把自己的事當成了個事,老者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老者說,他家住在離這六七十裏的長化縣福利鄉,一家子農民,兒子叫鄧貴福,孫女被騙到“金芙蓉洗浴娛樂城”當了小姐。一個多月前,聽到消息的鄧貴福好歹找到了仿古一條街,小心翼翼地走進洗浴城打聽姑娘下落。第一次,讓人家攆出來了,後來他就整天圍著那條街轉。說著說著,老者哭了。“老百姓,不易啊!”後來,兒子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沒錢了就餓著肚子睡車站,唯一目的就是希望碰到姑娘,要求女兒跟自己回家。後來在娛樂城附近趴活的司機不忍心,“你這麼等一輩子也找不著女兒,就是找著了你也領不走,那些女孩子都有人看著。”好心人告訴他辦法,後來他就扮成X客挨家進去找。“當時孫女正陪兩個做生意的人唱什麼OK呢,興頭上,讓我兒子給找著了,”老人說,“客人犯了有錢人的邪勁兒,說什麼也不肯讓他把自己女兒帶走。”爭吵聲馬上引來了管理人員和保安。有人指著鄧來福的鼻子罵:“你他媽誰呀你?啊?趕快給我消失!”七手八腳就往外推他,鄧貴福的女兒護著爸爸,告訴那些人說是她父親。“誰也不行!老板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找死啊?”“我告訴你老頭,‘三哥’是黑道上老大,你惹不起,趕快滾!”“不管是什麼老大,我也不走,”老人說兒子鄧貴福很生氣,也上來了山裏人的牛勁,又說:“我找的是我姑娘,光天化日的,我不信你們老大能把我吃了。”他滿臉怒氣地再次闖進包廂,拉起被客人剛剛拉回去的女兒就走,兩個客人起身和這位不識抬舉“奪人所愛”的土老帽互相推搡。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氣極敗壞地衝進來喊道:“好啊,哪來這麼個狗X的,竟敢跑到我的地頭上撒野,老子的名字說出來把你嚇死,快滾!”幾乎同時跟著到達的還有好幾個大漢,在那個男人的喝令下,不由分說將驚恐的鄧貴福連踢帶打地拖出金芙蓉洗浴娛樂城,暴打了一頓。身上流淌著老輩山裏人野性血液的鄧貴福又恨又怕,盡管已經流血的傷口痛入骨髓,可他硬是一聲不吭,當然更不肯善罷甘休。打他的那幫人一回去,他馬上又掙掙紮紮地從地上爬起來,想進去拉女兒,但他知道,在人生地不熟悉的這個縣城,他打不過人家,動硬的不行,可眼瞅著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兒就這麼毀了,又怎能甘心啊?坐在小飯館裏,一個晚上,喝上酒就流淚,沒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