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拿那盞參茶的軒帝手懸在半空中,神色卻是變得有些冷然,那盞冒著氤氳熱氣的參茶在他眼裏,似是也變得有些麵目可憎。
軒帝索性收回了手,兩手交叉疊加搭在禦案上,口中卻是冷嗤一聲,“朕給百姓、百官和下一個交代,可有誰能給朕一個交代?”
“總不能因為朕坐了這個位子,就該任勞任怨毫無怨言吧?”
聽得軒帝口中充滿怨氣的話語,高博臉上現出些哭笑不得來,怎麼陛下如今的脾氣越來越像幼童一般……這般的無理取鬧,陛下是從來沒有過的。
心中有些感到好笑和無奈的同時,高博卻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許的悲哀升起。
那些所謂長生不老的丹藥,不僅讓陛下性情大變,更讓陛下的脾氣有些失常,也許陛下……
一股悲傷在心頭彌漫,高博把頭壓得更低了些,口中笑著寬慰道:“陛下,老奴看您啊,就是批閱折子太久了,見多了煩心事心緒自然不佳,您放寬心,朝中得諸位大人們總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默了一默,高博繼而勸慰道:“更何況還有幾位眼見著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麵的殿下,幾位殿下如今已經能為陛下您分憂,您何必再這般操勞……”
高博的話語低緩,又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六殿下不知什麼緣故對陛下存了那麼大的恨意,恨到要萬般折磨他,更要毀了這江山,若是陛下的情況越發不好,總該是早早立下儲君的人選才是。
否則一旦能陛下殯……這大耀恐將遭受一場浩劫。
聽到高博,軒帝略微垂眼目光中透著森然冷意定定地打量著他,片刻後,眼中的那股冷意才悉數褪去,自軒帝口中出的話,卻也是帶著嘲諷。
“怎麼,如今就連你也明裏暗裏地想著勸朕冊立儲君嗎?”
聽得這話,高博抬起的臉上滿是驚愕,卻也為自己一時的嘴快而感到有些後悔。
他是見陛下越發地有些不正常,這才動了勸陛下早日冊立儲君的心思,卻是忘了這幾日陛下案頭堆積的請立太子的折子已經有尺高。
陛下向來是我行我素慣聊,如今被朝中的諸位大人們這般逼迫,心中已經是存了怨氣,他卻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著已經鬢邊泛白的軒帝,高博心中越發地升起一股悲憫,他陪在陛下身邊數十載,看著他從意氣風發的青年到了如今生了華發……
陛下已經不再年輕了,而他的這顆心也早就在這麼多年的爾虞我詐中變得堅硬如鐵,也冰冷如鐵。
如今再麵對這樣滿麵怒容的軒帝,他卻是沒有半點的畏懼,隻有憐憫。
憐憫他雖貴為帝王,卻也有無可奈何的命運,憐憫他費盡心機得來的皇位,也並不是坦蕩無虞,憐憫他貴為帝王,也會像他這個卑賤的閹人一樣,躲不過老去的命!
心中不知是悲是喜的高博單手一甩拂塵,旋即從容不迫地跪下身來請罪,一手輕打在自己臉上,卻是笑意不改。
“陛下息怒,都是老奴嘴拙這才錯話惹得您不快。”
“這幾日是什麼光景老奴都是看在眼裏的,老奴又怎麼會成心給陛下您添堵,您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是不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