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躲得過初一(2 / 2)

麵目表情,爺爺再次張嘴,破天荒發出聲音,自然是女聲:“睡昏昏似妃葬坡平,血淋淋似妾墮樓高。。。舍著俺軟丟答的魂靈沒人招,銀鏡裏朱霞殘照,鴛枕上紅淚春潮,恨在心苗,愁在眉梢,洗了胭脂,涴了鮫綃。。。”

前兩句陰仄仄,後幾句卻哀怨淒楚,而這後幾句卻讓我一個恍惚愣神,感覺很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聽過。

根本不敢想,全神貫注盯著鏡子,便見爺爺起身後,像條蛇那樣原地扭了起來,整個人卻越扭越小,本來就幹癟的身子變得更加瘦小,似乎還矮了幾寸,掛著的腰帶快滑到膝蓋上了。

就在我想不通咋回事時,那雙層長裙滑落,爺爺的兩條胳膊也從單衣領口鑽了出來,單衣也落地。

爺爺的身子露出來,皺巴巴的皮肉裹著骨頭架子,像一具埋了幾十年的幹屍,這不是爺爺原本的身子,他確實變小了,好像骨頭縮水,皮肉擠在一起,整個人縮了四分之一。

而我滿臉發麻,驚駭加驚喜,立刻聯想到爺爺給我的半本古書。

這一定是他說的柔功軟骨,從三歲開始將骨頭打斷再接上,重複許多次,骨頭會變軟,除了這個沒法解釋他為什麼變小。

衣服從他身上滑落,最後隻剩肚兜和褲子,他忽然扭腰,向上一探,身子變回原來大小,也借著這股勁抓住空中的繩套,一條胳膊伸進去,小腰一擰,順著勁在空中轉個圈。

這是我看過的最精彩的一出大戲,若不是強忍著,險些給他喝彩。

隨後,他在空中表演雜技,就那一根繩子,一會倒掛金鉤,一會海底撈月,靈活的像隻猴子。

最後,他將身子騰出來,隻用雙手抓繩套,就是那上吊前最後一個動作。

我全身繃緊,緊張兮兮的盯著鏡子,抓著金鐧的手心冒汗,既期待又害怕的等待小桃花出現在他背上。

也忽然想起,好像那晚我去戲台時,後台傳出的一句戲文,就是爺爺剛剛唱過的,我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聯係,隻是等待著。

一點點的,爺爺將腦袋伸進繩套之中,隨後撒手,身子一墜,那繩套將他脖子勒住。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裏,真想喊一聲不要,衝過去將他救下,卻硬生生忍住了,因為鏡子裏的爺爺不像是吊死人該有的模樣,臉沒有朝上,舌頭也沒吐出,就連眼球也沒暴突,我甚至能看到他脖子上蹦起的青筋,一根根血管好像快要爆炸那般粗壯,而燈泡在他臉上打了一層朦朧的黃色光暈,卻掩不住他憋的通紅的臉色。

我知道咋回事了,他沒有上吊,而是用脖子的力道勾著繩子,想想就覺得恐怖的功夫。

可爺爺的模樣也讓我再次想起小桃花,我看到她的屍體時,她也沒有吊死的死相,甚至比爺爺此時的臉色還要平靜,難道她的功夫比爺爺還好?

我看到她時,她到底是死是活?

絞盡腦汁的想著,直到收音機裏的樂曲驟然間高亢才回過神,想起爺爺的囑咐,定睛看向鏡中,爺爺的脖子依然有力,他還活著。

而他背上依然空蕩,並沒趴著什麼恐怖的東西。

正納悶小桃花怎麼沒來,卻發覺爺爺的表情有些古怪,眼珠子瞪了出來,不再緊咬牙關扛著下墜的力道,他嘴巴微微張開,半張臉不住顫動,仿佛被嚇破了膽。

緊接著,他脖子一歪,臉向上了,四肢開始抽搐,極為痛苦。

就在我還沒搞清咋回事時,咚的一聲,純粹下意識,我扭頭了。

是二叔砍斷了繩子,爺爺摔在戲台,二叔邊跑邊喊:“顧不了啦,這和你跟我說的不一。。。臥槽?!”

一聲驚呼,二叔前腳絆後腳,跌倒在地,臉卻衝著戲台下,滿麵驚恐。

我也扭過頭,發現戲台正對麵的牛池子中,正緩緩爬出個女人,上半身已經露出水麵。

二叔驚恐問爺爺:“爹,那是人是鬼?”

爺爺沒回答,趴在戲台看那女人,滿臉不可思議。

一開始隻能看出她的性別,等她整個爬出水麵,走到戲台下站定才看到模樣,令我後脖頸發涼。

二叔曾給我看過一本書中的照片,是清末時期青樓妓女合照,與眼前這個女人一模一樣,當然不是說長相,而打扮和神韻,都好像那張黑白照中呆頭呆腦的女人跳了出來。

個子不高,體型臃腫,大臉盤子卻是小眼小嘴,還有個碩大的額頭和一雙小腳,穿著清朝時期的旗袍,下擺露出的兩條小腿卻裹著厚厚的棉褲,她從牛池子裏鑽出來,身上卻沒有一絲水跡,就站在戲台下,笑盈盈的望著爺爺,縱然麵帶笑容,表情依然呆板,正是舊社會獨有的陳舊的腐敗氣息,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