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他跟販毒沒什麼區別,要真販毒,老天爺也懶得理他,可他是販鬼呀,虧陰德的買賣,何道長都不敢管他,隻能等他出了事,看看能不能幫他過一劫,過得去就好生教導,過不去就死了拉倒。
前幾天馮大愣去其他村給人收驚,還抓了一隻邪,那家人請他吃飯,喝了不少酒,騎摩托回家就摔溝裏了,裝邪的罐頭瓶摔碎,那隻邪就上了他的身,也不知什麼仇怨,要往死裏搞他。
有些聽不懂的詞語,跟師父請教,何道長解釋說,收驚就是喊魂,人有三魂七魄,除了一道生魂不會丟,其他都不穩,受到驚嚇會散,驚嚇過度就會丟魂,比如溜到別人背後喊一聲,那人受驚一刹那,肯定發懵,腦袋一片空白,因為三魂七魄散了一下,不過很快會聚回來,因為嚇的不厲害。
像陳家村的陳傻姑是天生少了兩魂,神仙都沒轍。
馮大愣瞧的病人就是被邪祟嚇丟了魂,他收的也是那隻,之所以說這隻邪往死裏搞他,因為不同的邪祟上身有不同的反應。
被鬼衝了就像陳老頭,整個一個精神分裂,被動物覓了就會有動物的習性,比如蛇覓,病人就在地上扭著前進,而被邪氣糾纏就不一定了,比如人死咽下的最後一口氣,變成殃氣,活人吸了會應堂發黑,不停倒黴,被太多陰氣纏上就會昏睡不醒,被屍氣沾了就是皮膚潰爛之類的。
馮大愣昏迷不醒,像是吸多了陰氣,可哪怕他睡三天隻清醒一小時,這一小時就是正常人的狀態,不該去啃樹根。
所以何道長說馮大愣應該是被鬼衝了,而且鬼要搞死他,來了個悄悄進村,打槍不要,壓著馮大愣不讓他清醒,偶爾起來啃點樹皮,硬把他折騰的隻剩一口氣,這就棘手了,不管它是什麼邪祟,何道長都有自信將它趕走,隻是馮大愣現在禁不起折騰,綁樹上拿桃木劍抽,兩劍下去馮大愣先死了。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觀察一夜,看看馮大愣到底被啥纏著,再有針對性的驅邪。
我說,什麼是有針對性的驅邪。
“要是鬼,咱就磕頭求他走唄,要是動物,它愛吃啥,咱拿啥引出來。”
還真是蠻有針對性,我又問:“師兄給誰家平事,咱去問問唄。”
“隻知道在五寨營村,一家家問過去不知要耽擱多久,還未必能問清楚,多耽擱一天,大愣就多一分危險。“
再回馮大愣家,鄰居媳婦送來晚飯,本來我還想琢磨一下鬼罐頭的事,一見那一鍋熱騰騰的湯麵恨不得跳進去邊吃邊遊,何道長知道我餓壞了,要了碗讓我快吃。
看我狼吞虎咽的吃相,天黑時給我講故事的中年人說:“何師傅,你侄子是不是被餓死鬼給衝了?以前大愣收過一個餓死鬼,就是他這樣吃飯的。”
何道長苦笑兩聲,沒說話。
吃了飯就在院裏閑聊,九點多,大家把馮大愣抬到院裏,椅子上擺個端坐姿勢,說是要上貢品,磕頭求它放過大愣。
何道長尷尬:“我避一避吧,我這年紀給大愣磕頭,折他壽呀。”
中年大叔說:“不用,咱跪的是大愣身子裏的那位爺,大愣對您有恩,您這把年紀都願意為了報恩給它磕頭,或許那位爺一感動就放了大愣。”
何道長無奈,隻好跪在最後麵,一臉苦相,一扶之恩是他吹出來的,反倒是他對馮大愣有恩,還是大愣師父,恩師給徒弟磕頭,這壽折到東海去了,可他沒法解釋,自己挖坑自己跳。
換了新鮮的瓜果點心,還有湯麵白酒,四根香往香爐一插,馮大愣坐在桌後,我們在桌前跪下,中年大叔一邊在鐵盆裏燒紙,一邊帶我們鬼哭狼嚎:“老爺開恩呐,放了我們大愣呐。”
嚎一嗓子磕一個頭,我無所謂,偷瞟何道長,卻發現他鬼精鬼精的,看上去像跪,其實腳尖和雙手撐地,膝蓋離地麵還有一絲距離,隻是他歪著頭,緊盯馮大愣的臉,不知在觀察什麼。
我們磕頭,何道長就趴著,三五下之後,他似有所悟,居然徹底跪下,和我們一起磕頭,卻暗地裏搞小動作,直腰時雙手合十,彎腰時立刻變成雙手掐訣,不是掐住不動,那十根指頭跳舞似的變幻種種古怪手勢,口中也念念有詞,十足的神棍模樣,相當唬人。
磕頭求饒的法子已經試過了,誰都不認為有用,磕了十來個,馮大愣鄰居們起身,這時才發現,原本歪頭昏迷的馮大愣居然挺直腰杆,眯著眼,十分陰沉的盯著我們這些跪在他腳下的人。
領頭的中年大叔也就是馮大愣鄰居,倆人經常喝酒,關係密切,一見他睜眼,驚喜道:“愣子,你醒了?”
馮大愣緩緩扭頭,目光挪到中年大叔臉上,他的嗓音好像釘子劃過玻璃那般尖銳難聽,讓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愣子?你他娘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