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7 秦熺的禁臠(2 / 2)

房間裏有火炕,不算很冷,楚軒看到一個纖弱的女子身影正攏著被子獨坐炕上。她背對著門,聽到有人進來,冷冷道:“滾出去!”

楚軒反手帶上門,看到桌子上有油燈,伸指一彈,一點小小火苗從手指上飛出,那油燈亮了。

刑皇後轉過身。楚軒看到一張雪白慘淡的玉容。

這位當年的康王發妻已經憔悴得不成模樣,人極瘦,細細的骨頭幾乎要戳破薄薄的滿是青筋的雪白皮膚,曾經濃密無匹的一頭烏發已灰白半禿。雙眼凹陷,眼角俱是深深的細紋,當年那位品貌端正的麗人不見了,眼前隻有一位孱弱淒苦的老婦。

她才隻有三十出頭,楚軒心底掠過一絲慘然,但隨即神色冰冷。

刑後手裏握著一物,一隻小小孩童才會穿的繡花虎頭鞋。見到楚軒,她明顯一愣,顯是猜不透楚軒的身份,雙手卻下意識的緊握那隻小小的繡花虎頭鞋。

這動作更讓楚軒惱怒萬分。

“你竟然也失節了!還有了孽種!”

“你是誰?”刑後顫聲問道,雙眼閃亮起來:“你說的是漢話,你是宋人麼?”

“你竟然連我都認不出了!嬸母別來無恙。”楚軒譏誚的道。

刑後疑惑地仔細打量楚軒,漸漸身體顫抖起來:“你是鄆王!不對!我曾親眼看到他的屍首,你——是鄆王世子?”

“鄆王第六子,本朝護國天師楚軒,奉南邊皇叔父之命前來救你,”楚軒說到這裏冷笑:“看來不必了,你根本不是刑後。”

他再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轉身即走。

“等等!”刑後箭步衝下炕來,“官家他,還好麼?我天天盼著南邊來人,莫非老天垂憐,真的聽到我夜夜悲哭?”

楚軒站住腳,緩緩轉身,直視刑後雙眼:“你還有臉哭?”

刑後全身顫抖,半晌突然展開淒美的笑容。就在這瞬間,當年那位容光煥發的美婦依稀回來了。

她低聲道:“我夜夜哭,哭幹了眼淚,哭壞了身體,留著這副殘軀不死,隻是想告訴官家一句話。我刑秉懿,生是官家的人死是官家的鬼,望他早定河山收複中原,替我和所有被的姐妹們報這血海深仇。我心願已了,你動手吧。”

繡花虎頭鞋從刑後手裏滑落,她靜靜閉上雙眼:“動手吧,我已經聞到了前院的血腥味。”

楚軒默然,半晌忽然問道:“誰的孩子?”

這話沒頭沒腦,但刑後卻是聽懂了,她猛然睜開眼睛:“你想幹什麼?”

“孽種難道還要留在世上丟人現眼麼?”

“不!別殺他!孩子是無辜的!”刑後驚恐的道。

“所以,”楚軒嘲諷的冷笑:“你那套話還是收起來吧,別跟我來假仁假義這套。我不殺你,留著你的賤命讓你日夜後悔!如果你沒有失節,如果你沒有生下孽種,我本來現在就可以帶你走,帶你回到南邊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做你母儀天下的皇後!可惜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刑後淒然道:“我不稀罕當皇後,我也不想你帶我走,天下雖大,我已沒有容身之處。那句話真是對啊,我和姐妹們都這樣想,願生生世世不要生在帝王家,嫁也千萬莫嫁帝子王孫!”

她幽幽吟道: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楚軒再也不想跟她麵對,他也確實下不了手,再次轉身。

刑後卻道:“等等,你難道不想知道你母妃和韋太後下落麼?”

楚軒驀然轉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妃?我娘還活著?”

刑後不答,卻從耳朵上摘下一隻耳環遞給楚軒:“這是官家聘為我妃時的聘禮,北來多年我一直戴著這副八寶金環,從來不肯摘下。這一隻請替我帶給官家,告訴他我已經死了,如果他有情,請給我立衣冠塚,在塚裏埋下這隻金環。現在我心已安,隻求速死,死了魂魄便能回南了。”

“我的心是幹淨的,這具不幹淨的殘軀,還是留在這裏吧。”

楚軒沉默接過,金環火燙,他的心更是怔忡不安,心底猶疑幾乎要爆發了。

“韋太後不在這裏,她在金國上京。她也是身不由己,希望官家莫怪,如果有機會,請告訴官家務必把她接歸南邊,那裏才是我們真正的家。”刑後撿起落在地上的繡花虎頭鞋,轉身走回炕上,最後道:“你娘就在這裏,她本來住我隔壁,但是今天黃昏時分被金人帶走了。”

“帶到哪裏?”楚軒沉聲問道。

“都總管府。”

楚軒五雷轟頂,竟然真的是她!她不是死了麼?!為什麼她還不死?!他霍然轉身衝出房門,迅疾朝都總管府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