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國字臉下的胡子在風中微微顫抖,接著沉聲道:“名劍山莊久立江湖百餘年,看慣了多少風風雨雨,劉千戶如果想以此做要挾,慕容錦寧死不屈。葉公子是雪兒的朋友,剛才已經被劉千戶懲罰過了,還希望劉千戶就像先前說的那樣,此事作罷。”
慕容錦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現場其他人詫異的表情卻展露無疑。他們也許很難相信一貫功利的慕容錦,此刻在麵對錦衣衛的時候,竟會主動表現得如此強勢。
沈心月暗讚慕容錦不愧是老江湖,張弛有道,剛才還是一副拚命求饒,生怕惹事上身的樣子,現在又表現得如此鐵骨錚錚,個中剛柔並濟,頗為老練。接著又往深處一想,慕容錦此刻出頭,雖言明是不堪忍受錦衣衛對名劍山莊的咄咄相逼,但也有為葉雲飛鳴不平的成分。再聯係到先前葉雲飛“赴湯蹈火”的豪言壯語,深想一番,袒護葉雲飛,不就是間接承認不反對葉雲飛和慕容雪在一起嗎?
沈心月想到此處,將目光投向葉雲飛和慕容雪二人,雖然葉雲飛隻是望著慕容錦的一副詫異神色,但慕容雪明顯臉泛羞澀。
劉長征麵色從容,道:“慕容莊主此言就有失水準了,我堂堂錦衣衛千戶怎麼會對江湖名門咄咄相逼呢?可慕容莊主想過沒有,如果我連一封請柬都傳不出去,以後也不用江湖上混了。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你們在逼我罷了。”
蘇瀾末淨白如玉的臉上泛過一絲不屑,道:“如果劉千戶力戰不敵,我相信朝廷也不會怪罪千戶大人了。”
劉長征厲聲道:“小小峨眉派就想挑戰朝廷威嚴,敢言力戰,放肆!”
蘇瀾末不以為忤,道:“冰玄功也算武林奇功,以江湖人身份討教一二,有何不可?”
劉長征凝視蘇瀾末片刻,才冷冷道:“蘇掌門內傷頗為嚴重,若想鋌而走險,隻怕會香消玉殞。”
蘇瀾末淡淡一笑,左手輕拂去沈心月療傷的手指,對著那女扮男裝的俏公子微微頷首,走上前道:“以身殉道,正是瀾末一生追求。”
要知道孟子“以身殉道”的前句是“天下無道”,蘇瀾末此刻而言,頗有暗罵朝廷昏庸之意,名劍山莊的人雖明白此中深意,但不會挑明。劉長征雖也知道話中有話,但一時也不好反駁,隻得冷哼一聲,臉色漸沉。
葉雲飛看著那恰若仙子的姑娘優雅的舉動,再次豪情萬丈,道:“蘇掌門乃峨眉旗幟,縱使羽化得道,峨眉派其餘眾人也將悲痛不已,我想這不是蘇掌門願意看見的吧。”接著扭頭看著身旁的慕容雪,眼內深意暗湧,道,“反觀我,從小便不知爹娘是誰,不久前唯一的親人,我的師傅,也溘然而去,我在這世上也再無牽掛可言。如若有幸和劉千戶討教幾番,就算死在劉千戶的冰玄功和繡春刀下,也再無憾事。”
葉雲飛的眼波流動,那種口是心非的無奈情緒早已融入慕容雪的眼眶,最後眼眶通紅,沒有抽泣,沒有言語,淚水默默流過粉頰。
慕容雪依舊攙扶著葉雲飛。葉雲飛感覺到對方的纖指逐漸用力,似乎要捏碎他的手骨,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
慕容雪朱唇欲啟,卻看見葉雲飛默默搖頭,隻好將已經遊蕩在唇邊的話硬生生的收回,欲言又止的結果是指尖的力量再次加大一分。
奇怪的卻是蘇瀾末,她竟不再和葉雲飛爭辯,用悠悠的眼光看了一眼葉雲飛,最後默默的回到人堆去了。
劉長征雙目乍寒,逐字逐句道:“葉公子如果認為還可以在我的刀下活命,未免太過自信了。”
葉雲飛伸手拂去慕容雪攙扶胳膊的手,束音成線,淡淡道:“相信我,好嗎?”
慕容雪不住點頭,每輕點玉首一次,淚水就飛濺一次,濺落到葉雲飛的手上,一片熾熱。
葉雲飛扭過頭去,哈哈一笑,道:“既然劉千戶答應和我切磋一二,我又何必將生死放在心上呢。隻是劉千戶乃朝廷命官,如果我僥幸傷了劉千戶,隻怕名劍山莊峨眉派都會成為朝廷通緝的對象哩。”
葉雲飛故意做出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感覺,哪裏還有半點受傷的樣子,似乎完全從氣勢上壓倒了對方。葉雲飛故意點名對方是朝廷命官,無非是提醒對方身處權貴浮華之中,讓對方心存偷生之念。
劉長征朗聲一笑,右手一揚,那馬背上的繡春刀驟然飛起,飛落到劉長征纖細碩大的手掌中。接著大喝一聲,硬生生的將刀連同刀鞘插在石板地麵上,刀身半沒,道:“我和葉公子以江湖手法比武切磋,無論死傷,都不許為我報仇!”
身後錦衣衛氣勢如虹,喝道:“千戶神功蓋世,戰無不勝。”雄壯的聲音伴隨獵獵風,在蒼穹下熱血沸騰。
沈心月此刻突然明白,為何慕容錦先前會為葉雲飛出頭鳴不平,並且暗示慕容雪的歸屬,其實就是要葉雲飛一時熱血沸騰,為名劍山莊攬下所有麻煩,不由暗罵慕容錦狡猾奸詐。又想到此刻的劉長征一定起了必殺葉雲飛之心,如果葉雲飛被他重傷之後仍無法被其殺死,那對他來說將是何等的奇恥大辱,比無法讓名劍山莊接受請柬更加恥辱。一想到葉雲飛可能會死在劉長征的手下,頓時有種哀傷的感覺浮上心頭,竟想代葉雲飛出頭,又暗自窺視慕容雪,接觸到的是那雙泛淚的楚楚雙眼,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