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屋舍儼然,東邊有一寺廟,寺內有一佛塔高聳,似入雲端,恰傍明月。
一見那佛塔,葉雲飛不由思緒萬千,在那佛塔之巔上,自己曾和沈心月並肩而坐,刹那間,往事襲來。
葉雲飛腳尖一點,身子騰空而起,朝那佛塔之巔躍去。
那佛塔之巔的簷口上早已靜坐一人,雙腳懸空,漠視遠方,白色的衣襟在風中微微擺動,狀若仙人。她的左手旁放著一個麵罩,麵罩上放著一張銀色的半邊麵具。
葉雲飛在沈心月右手邊落座下來,也不說話,靜視蒼穹,世間一切似乎盡收眼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沈心月細微的歎息聲,道:“後天晚上,這裏就要見證百年之戰了。”
“這裏是無相寺?”
“是的,無相寺,就是單惜葉和宋月山約戰的地點。雲飛,你認為他們誰的勝算大一點呢?”沈心月輕柔道,就和幾日前在佛塔之巔上的語氣一樣溫柔。
葉雲飛有種畫麵重疊的感覺,但不由心頭一緊,此時此刻的沈心月已經容貌損毀,縱使場麵相同,心境也再難複製,道:“現在市麵上關於這場無相之戰的賠率是宋月山一賠二,單惜葉是一賠五,看來大部分人都看好宋大俠。”
沈心月突然冰冷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宋月山輸了呢?”
葉雲飛為之語結,如果宋月山真的敗於單惜葉之手,那麼對整個江南武林的打擊可想而知,此消彼長之下,對十二樓的聲勢壯大必然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場戰關係到整個武林的勢力分布,所以宋月山根本就不能輸,苦笑道:“他不會輸的。”
“但願如此吧。”沈心月語氣平和。
葉雲飛側頭過去,剛好看到對方半邊光潔如玉的臉部,高挺的鼻梁將一張臉分成了兩半,此時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另一邊臉上潰爛的肌膚,神情道:“你還好嗎?”
沈心月並不打算回答葉雲飛看似可有可無的問題,道:“你怎麼會來這裏。”
葉雲飛將見紀綱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最後道:“我也是無意路過此地,就上來了。”
沈心月聽完眉頭緊鎖,道:“看來紀綱比想象中更加高明,傷勢恢複的速度居然可以不在宋月山的預計之內。你分析的沒錯,他應該是垂涎帝位了。”
葉雲飛道:“可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就算他想當皇帝,從目前形勢來看,他的實力根本不夠,現在朱高熾和朱高煦的實力都在他之上。”
沈心月靜默不語,思索良久,突然道:“如果朱棣突然死了呢,你還記得我們在回到應天之前關於武林大會的分析嗎?”
“當然記得,我們一直觀點是之所以將武林大會的場地選在南京應天,是為了製造混亂,便於刺殺朱棣。如果朱棣一死,朱高熾和朱高煦必然火拚,全力爭奪帝位,最終兩敗俱傷。哦,我明白了,這就是紀綱想要的結果,到時他再出來收拾殘局,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奪得天下。”葉雲飛極度冷靜的分析著。
沈心月道:“平心而論,雲飛,你覺得什麼時候是刺殺朱棣的絕佳時期。”
葉雲飛心頭苦笑:和沈心月聊天必須隨時保持高度的活動思維,沉聲道:“當然是端午武林大會之時。”
沈心月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們要在端午時特別留意紀綱的行動。”
“嗬,想來也覺得好笑,當年武林人士為了保朱允炆而和朱棣反目,現在卻又要暗自保護朱棣的生死。”
“或許這個就叫身不由己吧,不管怎麼說,朱棣至少是雄才大略,紀綱則隻是狼子野心,兩人根本無法同日而語。”沈心月頗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
正在此時,葉雲飛再次沒頭沒腦的問道:“你還好嗎?心月。”
沈心月幽幽一笑,轉過頭來,將那半邊損毀的臉部暴露在葉雲飛的眼前,道:“我真的很好,不要這樣擔心,好嗎?”
葉雲飛淡淡一笑,也不言語,想要伸手去觸摸那損壞的肌膚,卻見對方扭頭轉開,伸手觸空。
沈心月道:“那玉露膏真的很有作用,過不了多久我真的可以變成以前的樣子的,哈,就憑此點,我是否不應該殺了紀綱呢?還有啊,你應該多關心雪妹,恕我直言,她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對她好一點,好嗎?”
葉雲飛想起自己因為過分關心慕容雪而引起的佳人嗔怒,隻好苦笑不止,道:“嗯,我知道了。”
沈心月輕嗯一聲,也不招呼,身子一躍,沒入蒼茫夜色之中,就此消失去了。
葉雲飛拾起麵罩和麵具,戴在自己臉上,深吸口氣,身子後傾,以手撐地,仰望蒼穹,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