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景擺平王傑華半年之後,又到了南方的梅雨季節,總是不停的下雨,小雨,淅淅瀝瀝的,驅散了城市的喧嘩、嘈雜和沉悶。中午時分,廈海市的大街上行人寥寥無幾,於是往日眼中狹窄的街驟然變得寬廣漫長,輕靈的雨珠洗盡街心的濁塵。隻是,卻洗不去人心中的齷齪。
雨,像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天地。但是,就沒有漏網之魚嗎?
魏力坐在街頭的涼亭裏,悠哉遊哉地抽著煙。蛇王橫屍街頭,爛全死得不明不白,隻有魏力毫發無損。他在等人,等他老板給他的人。他縝密的心思自然曉得,老板派這個人下來,除了想開拓本地毒品市場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作為他的備份——一旦他東窗事發,這個人就能取而代之。話說回來,隻要他不事發,他與老板之間的合作永遠不會終止。這不是與蛇王的狼狽關係,而是狐與狐之間的強強聯手,誰也不想少了誰。這一點,魏力自信滿滿,壓根兒沒有想到他會有事發的一天。
陰的天,陰的雨,一張陰鷙的臉像鬼魅一般在魏力身後轉出來,把魏力也嚇了一跳。
“你是力哥?”這腔調並沒有多少尊重感。
“是。”魏力又問。“你就是白鯊?”
“唔。”
白鯊話不多,中等個子,偏瘦,眼神在無意間透出一絲凶光。
魏力說:“好,我們走吧,我幫你找了住址。”
“等一下,還有一個人。”
“誰?”
白鯊一指,說:“來了。”
魏力看過去,一個穿著雨衣的人遠遠地走過來,身子瘦瘦的,在風雨中顯得有點飄搖。
白鯊說:“老板說,這個人要和我們相距五百米行走。而且,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
“這好辦。”魏力說完,拿出電話撥過去。“老板,人接到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沙啞的聲音:“好,還有一個呢?”
“也來了。”
“嗯,還有,白鯊這個人雖然算是你馬仔,但你沒事別招惹他。另外一個人,是我的一個試驗品,作怎樣用途我到時再說。”對方又問:“我叫你查一查廈海市最大的拆家(毒販)是誰查到沒有?”
“查到了,四川人,叫楊道舉。在廈海市壟斷了海埠區的毒品市場,還不斷向全市擴展。”
“什麼名字?我聽不清楚。”
“楊道舉。楊柳的楊,道路的道,舉行的舉。”
……
二十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楊道舉死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死得相當悲慘:身中十六刀,腸子都露了出來,其中有五刀足以致命。
楊道舉是四川人,五年前是四川攀枝花的一名小毒販,後來販毒案發,逃亡到了廈海市。楊本身就是不務正業的混混,加之心狠手辣,不到一年時間裏已在廈海市**上積累了一定的人氣。
在道上闖出了名頭,楊道舉便開始著手毒品生意。那時候,公安部門對從雲南直接到沿海城市的販毒線路進行嚴厲打擊。而四川毗鄰雲南,毒品從雲南到四川再迂回到沿海就安全得多。楊道舉就仗著地理優勢,選擇迂回路線,大量地向廈海市輸入毒品。剛開始時自然受到本地的地頭蛇驅逐,後來揚道舉憑著亡命般的暴力把本地的毒販打得抱頭鼠竄。
城市的**裏,本地的卻鬥不過外地的,原因在於,本地人有家有室,且有一定的經濟能力,一旦有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而且要跑,還得放棄了不少東西。外地人則靈活得多,能進能退,能攻能守,既有遊擊的便利,又有抗衡的實力,敵進能抗,敵退能追,敵疲則殺絕,敵駐那是找死。一有啥事把背囊一背,所有家當就背在身上,往鄰裏城市就去了。而且,離鄉別井的大都是窮人,要凶起來,自然比錢多身貴的城裏人凶得多。還有一點就是,廈海市隨著經濟越來越發達,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地人湧入,這其中就有不少楊道舉的老鄉。在楊道舉鼎盛時期,可謂一呼幾百應。楊道舉的販毒集團,隻有十幾人,但楊家旗一揚,吹起哨來,平時流散在工廠的、地攤的、小偷的、就能聚集起幾百號人來。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員,來捧場、鬥毆可能隻是一頓飯的利益,他們隻是享受著打架的刺激,喜歡披著流氓的外衣,感受著團體帶來的安全感,光榮地沾著“楊大哥”的光。這些人落單的時候可能隻是一個卑微的人,聚合起來就如狼似虎。這就是“黑社會”,一群既愚昧又可憐的“黑社會”。
而他們的“楊大哥”卻死得慘不忍睹。號稱數百人之眾的大哥,卻被某某路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或者說是——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