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四 離婚(1 / 3)

陳宗海回到家裏的時候,見自己的父母來了,陸文婷的父母也來了,在客廳坐著,都用一種異常的、審視的目光看他,好像在觀察一個犯人。

陸文婷坐在一邊,不台頭。

“九點多了,這麼晚你去哪兒了?這一整天你都去哪兒了?”父親一連串嚴厲地發問。

陳宗海已三十好幾,但在父親麵前仍感到了一種威懾的力量。父親是個老工人,八級鉗工,雖已退休,但氣勢不減當年。

母親說:“到底怎麼回事?宗海呀,咱們可不是那樣的人家,你爸爸正正經經一輩子……”

陳宗海明白了。昨晚的事他沒看得那麼嚴重,以為不過和以前吵嘴一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陸文婷卻不,肯定她要折騰,把老人們也驚動了來。

陸文婷的父母不做聲。意思很清楚,自家的孩子自家管。

陸文婷也不做聲,似乎一切責任均不在她,也似乎一切都有了定論。她起身到婷婷屋裏去了。

“爸,媽,雯雯是怎麼說的?”陳宗海沉住了氣,坐下來。“雯雯”是陸文婷的小名,也是昵稱。他呌“爸、媽”的時候眼睛看著四位老人,便全代表了。

“先說你,先不用說別人!”父親瞪起眼睛命令。

“雯雯疑心太重。她隻不過在我的衣服上聞到了點味兒……您說,我長年出差,汽車、火車、飛機,還要住旅館,什麼人不碰到?再說這次在鋼廠我又幫幹了好多活兒,味兒不味兒的,我怎麼知道?”陳宗海終於還是拿出了他所想到的辯解。

“據說還有一條口紅印子。”陸文婷的母親開口了。語氣輕而慢,很客觀。但那是嶽母,重如泰山。

陳宗海平時就有些怕這位嶽母。嶽母曾經是個大夫,雖也退休多年,但在四位老人中算是知識份子。而且老人家眼裏從不揉沙子。

陳宗海有點急,望望眾人,問“雯雯都和你們說了什麼?她是怎樣說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父親忽然拉長了聲音說:“人家,提出離婚!”

陳宗海不願離婚,從沒想過要離婚,於是他被激怒了,站起來咆哮道:“無中生有!沒事找事!還提出離婚?”

“我無中生有?我沒事找事?你們看看,看看……”陸文婷從婷婷屋裏衝了出來,直奔陳宗海。陳宗海沒有躲避,任陸文婷抓住他的棕色夾克衫的前胸,然後逐一指給四位老人看。

但老人們沒有看到什麼紅印子,即使戴上老花鏡看,老嶽母在台燈下看,陸文婷又反複檢查,都沒有再發現什麼紅印子。他們哪裏知道陳宗海在偶然情況下把那東西弄掉了。

陸文婷漲紅了臉,喊起來:“做賊心虛!見不得人!偷偷給弄沒了!”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有的楞神,有的互相看。

陸文婷委屈了,特大的委屈,接著,她哭了起來,嚶嚶的,傷心得令陳宗海也感到難受。

“雯雯,不許這樣,有話說,有問題解決問題,夫妻之間難免有磕磕碰碰。”嶽母表麵溫和,表麵通情達理,但卻暗藏殺機。果然,她馬上又轉過身對陳宗海,“宗海,把你今天一天的事情說一說吧。都做了什麼?都去了哪兒?”

沒辦法,陸文婷對他今天的行蹤肯定進行了合理推測,促使陳宗海不得不好好盤算一下。

陳宗海知道自己是個不善說謊、也不願說謊的人,正因為此,平時他的人緣頗佳,在廠內和業務科內都享有較高的威信。也正因為此,相對地說倒比那些油嘴滑舌、能說會道、貌似最適合做業務員的業務員更能收獲較多的業績。但此時,他如果實話實說,把今天的事合盤托出,定會惹起更大的麻煩,以至於他真成了罪責之人,最後真的導致離婚也說不定。

他低頭考慮,嶽母卻步步緊逼:“宗海嗬,自己剛剛做過的事是用不著考慮的,是不是?應該張口就說出來。”

嶽母好厲害,但陳宗海仍是不肯說。

父親忍受不住了,站起身,手指陳宗海:“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

“宗海嗬,宗海嗬……”母親唏噓著他的名字,快要掉下淚來。

隻有嶽父像個局外人,他不說,也不正經聽,一會兒看頂棚,一會兒看牆和門。因為他很少到女兒女婿家來,一切似乎還感覺到新鮮。

“我承認她是個女的。”陳宗海開口了,避重就輕,也等於在說廢話,“她是賓館服務員,不幹了,想讓我幫她找個工作,如此而已。”

“找到了嗎?”嶽母微笑著問。

陳宗海搖頭。

“別著急,一時找不到,以後就找到了。”嶽母拿眼掃了一下眾人,話中有話。

“我根本就沒管找!”陳宗海大聲分辯。

“你們別忘了,那個女的是離了婚的,昨天晩上我聽得清清楚楚,說今天來找他!”陸文婷停止了哭,清清楚楚戳穿了陳宗海的輕描淡寫。

“她離婚了與我有什麼相幹?說來找我是她的事,我也根本沒去見她。”陳宗海咬了咬牙,又扯了個大謊。

這個謊扯得開始奏效,屋裏再一次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