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真而言,這件案子審得並不過癮。
“謀反”這是多麼好的題材啊,“平定謀反”這是多麼偉大的業績啊,反賊這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啊,但談家一審下來後,發現他們在皇帝駕臨蘇州時,早已經是一直被斬斷鉗子的螃蟹了,早已沒有了橫行的資本,隻能在原地轉圈圈了。
說他們謀反其實有點抬高他們,他們不過是蘇州一個土豪惡霸而已,無非搞搞欺行霸市、強買強賣以及官商勾結而已,並未威脅到朱明複的安全。
朱明複現在很放鬆,也順著王真的角度,從藝術的角度來欣賞這件謀反大案。
王真:“張士誠……澹台歸真……”
朱明複:“談家忠心故主,其心可佳……”
王真:“小野家……明教直隸分舵……”
朱明複:“妄圖造反,其心可誅……”
王真:“高麗大船……收為養女……”
朱明複:“收養恩熙,其請可讚……”
……
“其情可憫!”
……
“其情可笑!”
……
王真:“皇上,你好像誇他們比罵他們要多啊!”
朱明複:“反賊也是有優點的嘛,就像你王真也是有缺點的嗎?”
“皇上,案子已經審好了,你說怎麼處置他們?”
王真認真詢問道,謀反是十惡不赦的,曆朝曆代都是如此,照理不用問,但他知道朱明複有時比較不靠譜,不走尋常路,多問總是沒錯的。
“王真,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一件事即使心中已經有了主意,裝作谘詢一下別人總能獲得他人好感的。
“皇上,按大明律談家所有十五人都是要淩遲處死的,不過老奴聽皇上的。”
王真低頭答道,然後再微微抬頭仔細搜索朱明複的任何一個細微反應。
“哦,淩遲很有名啊,朕小時候就聽說過,可它具體是怎麼弄的啊?”朱明複身體前傾,笑意盎然,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
於是王真津津有味、唾沫橫飛得講訴了淩遲的壯觀過程和恢弘場景,他的聲音本來有點尖細,講起淩遲的過程來,有如利刃迎麵劃來,代入感極強,恩,說代入感好像不太好啊,應該是現場感很強,很能刺激人的神經,震撼人的心靈,打垮人的意誌,摧毀人的三觀。
但朱明複竟然不為所動,一直端坐禦座,麵無表情,麻木不仁……
王真講完了,感歎到底是真命天子啊,如此淡定超然,果然有泰山崩之前而不變色,麋鹿興之左而目不瞬之能。
“王真,你講完了沒?”
“老奴講完了。”
“朕剛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啊,你剛才說的那個淩遲啊,那是不是太貴了點,太花成本了點,是哪個傻瓜想出來這種費時費力的殺法的?”朱明複一臉真誠。
王真張大了嘴巴:“……”
他徹底懵了,這不是菜市場買菜,何貴之有?
“王真,你想想看,劊子手砍個頭隻要半刻鍾,搞個淩遲卻要幾個人忙活好幾天,有這點時間這點人手可以砍幾百個人頭啊,而且淩遲的劊子手手還要專門培訓過,工資發的也高,你不覺得太浪費錢了吧,太沒效率了,太費工時了,太愚昧了嗎?為什麼不搞點惠而不費的殺法呢?”朱明複一臉嚴肅。
王真徹底石化,這是怎樣一個奇葩的皇帝啊,竟然被他遇到了,簡直是萬年一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