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高祖怎麼教訓,劉肥跪在地上也不敢抬起頭來,無論心裏多麼委屈,也不敢與父皇爭辯,他親自拿起父皇的雙腳輕柔撫摩了起來,低著頭,噙著淚花。高祖想起曹蝶,自己洗腳嗜好、習慣,可是從她開始啊,一晃兒子都有兒子了,特別是兒子那柔軟的手,觸摸到自己的腳底,頓覺一種親熱、愜意、舒服之感湧遍全身,對自己剛才的態度有些自責,他也擔心兒子啊。“好了,你起來吧。”高祖對劉肥說,聲音顯然柔和了許多。“諾。”劉肥站了起來。太監、宮女們給高祖擦了腳,並端來一盆清水,讓劉肥洗了手。劉肥依然不敢坐下,垂手低頭立在高祖前麵,雙腿還有些顫栗。高祖撇了他一眼,心裏難免生出一些愧疚,但又不能給兒子道歉,便說:“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啊,這個道理你可明白?”“兒臣明白。”“那你說,將來守天下靠誰?”“肯定靠父皇了,父皇能活萬歲萬歲萬萬歲。”高祖瞪了兒子一眼,頓時又生氣了,指著劉肥的頭皮說:“你睜眼說瞎話,我們是父子,還用著阿諛奉承嗎?”“兒臣知錯了。”“哼。”高祖顯然對兒子的話不高興了,話音又高了起來,“將來治理天下要靠你們第二代、劉章他們第三代、還有第四代、第五代……一輩傳一輩,世世代代傳承下去,這樣我們大漢江山才能永昌萬萬年,你懂嗎?”“兒臣明白了。”“你要是明白今晚就不會來朕這裏了。”高祖痛愛地看了兒子一眼,指著一個座位說:“坐吧。你這一代,總算還能沾點戰爭的邊緣,到了第三代、第四代……他們在糖水蜜罐裏長大,就不知戰爭是什麼事情,也不會知道什麼是苦難了,現在不讓他們吃點苦、受點累,經受過幾次挫折,不讓他們到最艱苦最危險的地方去曆練一下,他們能知道我們打江山所遭受的苦難嗎?能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麵嗎?能讓我們大漢江山千秋萬代嗎?”劉肥明白了父皇的用意,為自己的做法感到慚愧,他便應道:“兒臣明白父皇用心良苦了,兒臣這就回去,讓章兒明日就去楚國。”高祖看到兒子終於明白了,態度也溫和了起來,說:“要是換了別人,我不會生氣的,但你不一樣,你是劉家的長子,朕對你的期望很高、要求也很嚴……封你為齊王,朕是感念你娘才這樣決定的,你可要為你娘爭氣。”“兒臣感謝父皇,感謝娘。”“齊國非同他國,戰略地位非常重要,你去了以後,要安撫百姓,重視農桑,訓練軍隊……”說到這裏,高祖表情嚴肅了起來:“軍權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不能落入旁人之手,駟鈞這個人性格粗暴,心如蛇蠍,世人皆知,但朕為什麼還要用他呢?自有他的用處,讓他掛著將軍頭銜,到齊國當監國,也隻是一個虛職而已。讓劉襄孫兒多向曹相國學學軍事,這個人不僅懂軍事,還善謀略,是不可多得的帥才,對大漢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將來朝廷會重用的……”“兒臣謹記父皇的訓示了,請父皇放心。”劉肥說完要起身告辭了。高祖朝他擺了擺手,話語更親切了,“先坐會兒,陪朕聊聊天……”高祖一直對這個兒子懷有歉疚感,自小沒有照顧他,都是他娘一手拉扯大,給他找了先生,學到了本領,還給他娶了媳婦……唉,說起來,都是曹蝶的功勞啊。“肥兒啊,你娘那兒,你可是要照顧好啊,她不願去你家住,是嫌你老婆孩子多了,吵鬧的很。其實,老婆多了沒有用,有一個知心的就夠了……”“還說別人呢,自己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嘛,要是像你所說的,和我娘一生一世多好啊,看看你身邊的女人,明爭暗鬥,哪個是你的知心愛人呢……”劉肥是這樣想的,但他不敢這樣對父皇講,高祖說一聲他立即答應一句,他可不願意在這兒聽父皇嘮叨沒完沒了,他還惦念自己的兒子呢。可是,高祖今日說起來沒完:“唉,說起來,朕最虧欠你娘,當年……唉,你知道你娘為什麼不要朕賜賞給她的東西呢?”說到這兒,神情顯然有些低落。劉肥想了一會兒,也不知說啥好,便隨口道:“我娘是一個講實際、不愛賺便宜的人,記得我娘曾經說過,當年父皇為了討好娘,偷拿了樊將軍的一條狗腿,卻說花錢買的,娘還嫌您為什麼不先還我姥爺錢呢。”“哈哈……”想起那樁子事,高祖就忍俊不禁,這條狗腿可是自己第一次給女孩子送的禮物呢,沒想到曹蝶還是記得,心裏更覺對不起曹蝶和劉肥,便感歎道:“你要常去看看你娘,她為朕付出了那麼多,你可是一定要替朕補上……”劉肥連連答應。高祖見劉肥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兒子心裏惦念著兒子,心裏也欣慰了許多,便讓他回去了。劉肥回到家,不再過分溺愛兒子了,也不再聽駟思的攪和,而是對劉章講了一番如何做人做事的大道理。劉章明白這一切都是皇祖父的意思,但怎麼也不明白皇祖父為什麼要他去楚國當一個校尉的小官,難道皇祖父還在生自己的氣嗎?難道還在為虞姬的事情耿耿於懷嗎?他忽然感覺自己特別的孤獨和無助,在告別父母去楚國的路上,他忽然覺著應該去後宮找呂月告別,心裏有很多的話要對她說,可是到了宮門前,隻見宮門緊閉,一問才知,後宮所有人都啟程去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