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字,真好。顏筋柳骨,形易得,神難覓。皇上的這副《自書告身帖》頗有顏真卿先生忠至滅身的悲壯之韻。”
有詫異的表情從皇上臉上蔓延開來,恪嬪是紫禁城第一位漢人妃嬪,雖身為吏部侍郎石申的女兒,但她自身所現出的文采神韻並不多,倒是這佟香琬身為宮女,卻深藏不露。
“你還知道顏體?能寫嗎?”皇上說著就要將毛筆遞給她。
香琬連連擺手,“奴婢失言了,還請皇上恕罪。”
知道她是謙虛推辭,想著以後還有時日,並不想為難她,於是放下筆,“說說看,你來找朕有什麼事?”
進來了這麼一會,終於轉到了正題上,香琬放下手上的墨條,走回原來的位置上站定,屈膝行禮,“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皇上前些日子在太後娘娘宮裏曾經答應靜妃娘娘要送些書給她來抄寫,娘娘這幾天一直在等著您的賞賜,您忘記了嗎?”說到最後,香琬十分不安地絞著手裏的帕子。
“你今日前來就是為了你主子討書的?還是她要你來的?”
無論是皇後,還是靜妃,自從香琬進宮來,她就覺得皇上和靜妃的名字總是不能同時出現在彼此的嘴裏,隻要提起總不是那麼和諧。因而一聽皇上提起靜妃,生怕皇上再怪罪下去,香琬慌忙跪下解釋道,“不是的,娘娘不知道奴婢來找皇上,是奴婢看娘娘等了好幾天,不忍她那樣失望,所以才冒死前來求皇上的,還請皇上恕罪。”
“那你來說說,依著靜妃的性子,朕該賞些什麼書給她呢?”
原本以為皇上是事多把這件事忘記了,看來是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到跟前了,還要考問一下香琬,她垂下頭想了會,輕輕答道:“奴婢覺著《詩三百》和《禮記》就很好,內容好,容易上手。”
聽到這裏,皇上已對眼前的人兒開始刮目相看,香琬看皇上定定地看著自己,慌亂中又補充了一句:“孔夫子也說,不學《詩》、《禮》,無以立,所以奴婢覺得很好。”
“朕記住你說的了,你先回去吧,用心伺候靜妃。”
“奴婢多謝皇上,奴婢告退。”香琬倒吸了一口氣,躬身倒退著出了養心殿,經過吳公公身邊時,還不忘向他微笑著點頭致謝。
等步出養心殿才覺得外麵的空氣異常清新,皇上喜怒無常,自己總是難以猜透他的心思,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來找他,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總感覺自己稍不小心就要惹來他那種奇怪的眼神。
皇上將寫好的字疊起來,轉頭吩咐道,“吳良輔,你去朕的書堆裏找幾本剛才佟香琬提到的書給靜和宮的靜妃送去,就說朕叫她靜心寫字,多多領悟書上的言外之意。”
“奴才記住了,這就去。”吳公公得到命令,準備立馬去辦。
“等等,你上次跟朕說到這佟香琬是去年的那屆秀女?”
“是啊,當時皇上不是正為董......”那個似乎快要被遺忘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唯恐引起皇上的不愉快的回憶,吳公公又生生將那三個字吞了下去,“太後娘娘看您選秀的時候,並不屬意香琬姑娘,就這樣將她送回佟府去又覺得甚是可惜,所以就親自指了她去那時還是皇後的靜妃娘娘身邊伺候,眾人皆知,香琬姑娘對靜妃娘娘從一而終忠心耿耿,就連太後娘娘也很讚賞她對靜妃娘娘的這份心。”
吳公公不是看不出來,雖然蘭貴人最近為新寵,但近日皇上逐漸對香琬關注得多了些,也隻有走近了,才慢慢發現香琬身上有很多這後宮裏妃嬪們所沒有的東西,因而一聽皇上再次問起香琬來,他就大了膽子,敢在皇上麵前多說幾句灌雲香琬的事情。
皇上一邊聽著,一邊手順著香琬剛才研墨的地方緩緩轉動著墨條,若有所思,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麵遺留下來的手溫。
“恕奴才多嘴,皇上對香琬姑娘........”吳公公覷著皇上的表情,引了一個話頭等著皇上說下去。
皇上也知道吳公公要說什麼,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不用,既然她對靜妃忠心,那就讓她一直跟著靜妃,靜妃也需要這樣一個人時時照顧著。”
“是,皇上說的,奴才懂了,奴才先去做好您交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