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小純子從外頭跑了進來,“啟稟娘娘,皇上親自去審問周大人了,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
聽到這話,寧貴妃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思量了一會才繼續說道,“皇上去也好,這件事畢竟和皇後娘娘身邊的景春有些許關聯,皇後娘娘不好插手,昨晚知道了也沒有起身去萬壽宮,而且今天一早就將它推給了本宮全權處理,再者皇後娘娘是雙身,不想被這事煩擾,本宮心裏亂得很,毫無頭緒,皇上去親自問清楚也好。”
了然地點點頭,“周侍衛是皇上一手由最底層的小侍衛提拔上來的,皇上對他有大恩,他一定會實話實說,隻有他說了實話,才有可能謀得一條活路。”
如此一來,香琬和寧貴妃便沒了多餘的話,靜默相對而坐了一會就散了。
皇上是吃了晚膳後前往慎刑司的,因而當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隱入了那扇門之後,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各宮都落了匙,靜靜待在自己的宮裏,整個後宮寂靜無聲,皆沉浸在深深的心事之中。
不知皇上是何時離開慎刑司的,大抵是在夜色更深一些之後,天邊慢慢滲出一抹晨曦來。
這起宮廷秘聞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厚重的漆紅宮門依次被推開,一輛簡易小車,用席子包裹了一具屍首,軲轆軲轆,吃力地向宮外行駛而去,車子上的生前受了許多刑罰,一身白衣髒兮兮的,一層一層浸透著鮮血,小車走過,有血迤邐而下,眼尖的小太監跟著,用抹布快速抹去那些低落的血跡。
天剛亮,裏間的香琬正在對鏡梳妝,小純子急匆匆地跑進來,“娘娘,不好了,皇上夜審周大人,周大人親口承認侵犯了恪妃娘娘,皇上認定他穢亂宮闈之罪,一怒之下,命令慎刑司的人將周大人亂棍打死,這會兒,人已經被送出宮去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手裏的牛角篦子沒拿穩,一下滾落在綿軟的地毯上,香琬轉過身,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休得胡說!就算周啟正有罪,既然已經問出所以然來,也該交由刑部治罪,怎會這麼快就處置了?”
怎麼會這麼快?就連她為景春求情的機會也沒有?
小純子畏懼地垂下了頭,怯怯懦懦地說著:“奴才聽慎刑司的人說,周大人侵犯恪妃娘娘這事,是宮廷醜聞,皇上不願傳出去叫宮外的人恥笑後宮,這才下令就地懲處了周大人,皇上仁慈,念著景春姑姑剛與周大人成婚,已特許景春姑姑在宮門口接了周大人的屍首回家去。”
紅羅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篦子,準備替香琬梳好發髻,一夜未睡的繡珠掙紮著起來伺候,倚在門框上聽到這個消息,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沒有哭,也沒有大喊,隻是定定地站著,牙齒狠狠咬著嘴唇,直到咬出血來。
膝行到香琬的裙角邊,她抬起頭來,淒然一笑,“小姐,他死了,他死了,就這樣死了,奴婢再也沒有喜歡的人了。”她哽咽著說著,糯白細齒上沾了一滴滴鮮紅的血,每說一句,臉上就黯淡一分。
“周大哥不會那樣做的,周大哥不會的,皇上怎麼可以殺了他?皇上怎麼可以殺了他?”繡珠傷心到失去了心智,嘴裏胡言亂語著,紅羅忙叫小純子上前按住了她的嘴,她掙紮著,像被捕殺的鳥兒一樣,發出嗚嗚聲,滿目悲憤。
香琬又何嚐不理解她現在的感覺,昨日皇上還說會好好審他,不想才過了一夜,就已經將他亂棍打死,繡珠如此傷心,那與他相知多年的景春呢?她在宮外,一人麵對周啟正那涼透了的屍身,恐怕早就萬箭穿心了吧。
勉強鎮定心緒,揮手叫小純子將繡珠帶下去休息,“紅羅,你現在去告訴霍永慶,讓他不要將他昨天在慎刑司的所見所聞說出去,一句也不許說出去,快去!”
“娘娘……”
“皇上速度這樣快,是要快刀斬亂麻了,無論周啟正有沒有錯,他在萬壽宮被逮住是千真萬確的事情,皇上已不願追究這其中的緣由,霍永慶說得太多,隻會引來殺身之禍,你去告訴他,要他將這事消化在肚子裏,你記住了,前天的事情,已經過去,再也不要提起。”
看香琬一臉說話時嚴肅,紅羅忙點了點頭,“奴婢知道,這就去跟他說,奴婢多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