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恪妃身上隻穿了一件略顯陳舊的刺繡淡花暗紋長袍,一頭濃密的長發僅僅用一枝雪白色的珍珠素花簪子來做裝飾。
正月裏,得了太後和皇上的特意囑咐,眾妃都盡量打扮得光鮮亮麗,縱然香琬一向素淨,在這種日子裏,也少不得要挑了亮色首飾來簪發,因而驟然瞥到恪妃發間的那朵白色小花,香琬很是震驚,很明顯,這抹略顯蒼涼的白色和這宮裏的喜慶色調格格不入。
叫繡珠打起簾子,香琬對著她輕輕一笑,“許久未見,恪妃可還安好?快天黑了,外頭冷得很,恪妃這是要去哪兒?”
恪妃停住了,看清是她之後,草草行了平禮,幾乎沒有血色的唇費力地向上一扯,牽出一個淡漠的笑來,“原來是嘉妃,本宮也許久未見你了,前幾天就聽說了你被放出來的消息,隻可惜一直未得相見,今日咱倆倒是有緣,在這裏碰到了,萬壽宮裏缺點東西,本宮帶翡翠前去討要一點。”
香琬聽她說著,不想短短幾月,恪妃竟已失寵到如此地步,就連她自己宮裏的日常用度都要勞煩她親自前往內務府,轉念又想起,皇上自那次吩咐敬事房撤了她的綠頭牌之後,那張寫有她名字的牌子早已不知被擱在什麼角落,落滿了灰塵,估計她再也沒有單獨見過皇上的麵兒。
“你位居妃位,怎的這點小事也要你親自去辦?皇上新近賞了我許多東西,明日我叫人給你送去一些。”
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噓寒問暖著,恪妃似是很不習慣,她望了望來路,這條路前麵就是養心殿,她自然猜出了香琬這是要前去侍奉皇上。
歪著頭看向香琬姣好的麵容,“本宮聽說你在景仁宮被禁足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不過本宮早已經習慣了深入簡出的生活,因而並沒有前往探望你,還請嘉妃見諒。不過皇上寵愛你,所以你所受的委屈從來都有限的,不想本宮,大概要在這後宮裏了卻殘生,今日這樣的場景如此似曾相識,本宮落寞地走著,而你坐在溫暖的轎子裏,妝容精致,衣裙亮麗,因為在養心殿裏,皇上正在等你。”
她這樣好像是怨恨香琬比她得寵,又拿皇上的賞賜來憐憫她,倒教香琬不知該如何接話,隻是不自在地用手扶了扶頭上話華麗的珠釵,低微喚了一聲,“姐姐……”
劇烈地咳嗽了一兩聲,恪妃擺了擺手,“罷了,本宮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寵你,日日送了東西去你宮裏,那些東西皇上也隻希望你一人享用,本宮就不奪人所愛了,想必皇上已經等你很久了,快去吧,本宮也該走了。”
她說著,將陰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見香琬許久沒有說話,便帶了翡翠慢慢向內務府的方向走去。
蒼茫大雪,逐漸掩蓋住了宮裏紅的牆,黃的門,掩蓋住了那青黑色的地磚,翡翠大意,沒有帶紙傘在身邊,她們主仆二人隻能相依著逆雪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