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香琬懷著孩子,皇上的步子比平時稍微慢了些,擔心香琬冷,又特意給她加了一件披風,香琬則依戀地靠著皇上向前走去。
突然,皇上和香琬都聽到一陣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這麼晚了,不知是誰還在園子裏溜達,想起那些傳言,香琬畏懼地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將她緊緊擁著,兩人追隨著那腳步聲而走去。
隻見在他們的前方,一位瘦弱的女子穿著瑩綠色的寢衣,披散著長發,赤著腳,氣喘籲籲地向前跑著,香琬定睛一看,認出那是蟄伏在萬壽宮多時的恪妃。
而她使勁向前奔跑的方向,竟然,竟然是偏僻的靜和宮!
皇上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意圖,拳頭緊緊地握著,“放肆,朕早就說過,靜和宮是禁宮,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她竟敢如此冒冒失失地前往,還這樣衣衫不整,真是豈有此理!”
安撫地握了皇上的拳頭,香琬隻觸到一股徹骨的涼意,“皇上別急,或許恪妃是有難言之隱,咱們跟上去看看,免得她出了什麼事。”
“朕早聽萬壽宮宮人來報說她們主子最近神經衰弱,亂七八糟的藥喝下來,變得這樣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
恪妃自顧自地狂奔著,推開布滿蜘蛛網的宮門,她白皙的腳丫剛踏進庭院,就激起一層層灰塵來,那些塵土悄聲爬上她的腳背,似乎要將她纏繞。
而在她的正前方,靜和宮大殿的正門之上,赫然懸掛了一匹水紅色杜鵑長紗,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是顯得可怖。
似乎要摔倒般,恪妃趔趄著向後退了一步,孱弱的身子在那詭異的紅色布匹前顯得搖搖欲墜,“白蘭,你給本宮出來!既然你不肯放過本宮,本宮不需要你去萬壽宮,本宮親自來這裏找你,你若是真有那嚇人的本領,你就出來!”
她的聲音劃破了夜的柔軟,一切都變得聒噪起來,而這種聒噪隻有她一人在費力付出體力,她前麵的紅布,後麵站著的皇上和香琬都沒有說話。
“本宮告訴你,是你自己不管用,喝了酒,就跌進池塘淹死了,酒是本宮送去給你的,但本宮沒有害死你,你為何夜夜要來萬壽宮向本宮索命?”
嗬,白蘭不會喝酒,為了迎合皇上,白蘭隻能小酌一兩杯,而那天白蘭被發現打撈上來之後,渾身酒氣,明顯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原來這酒是她恪妃送去給白蘭,她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她沒有害死白蘭。
“本宮是皇家妃嬪,你活著的時候,見了本宮尚且要低三下四,更何況,現在已經死了,人形都沒有,本宮還會怕你不成!”恪妃大著膽子走上前一步,似乎要逼得那紅紗裏的鬼顯出身形來。
無奈,那長紗並沒有發出任何言語,隻是偶爾隨著風向左或者向右飄拂一會兒。
再忍耐不了這熬人的寂靜無聲,恪妃大了膽子,走上前,用了扯下那水紅色杜鵑長紗來,似乎要看看那裏麵究竟藏了誰。
上好的長紗被她緊緊地捏在手裏,而靜和宮裏,自然什麼都沒有。
嗬,香琬看著她這樣瘋癲的樣子,在心裏冷笑。
世上本沒有鬼,鬼從來都長在險惡人的心裏。
皇上用力擊了兩下掌,“來人啊,給恪妃點燈!”
周邊的陰氣太重,皇上這股陽剛之氣的突然闖入,讓恪妃猛然醒轉過來,似是在刹那間回到了現實之中,她驚慌失措地轉過身子,看著皇上和香琬,軟軟地跪了下去,“皇上,皇上,臣妾參見皇上。”
“這麼晚了,恪妃還心思來這裏賞風景、散心,這樣,朕和嘉妃陪你進去看看,看一下,大殿裏頭有沒有你要找的人?”
靜和宮大殿曾被靜妃放過一把大火,裏麵很多東西都保持著被燒後的殘敗模樣,而且這裏麵的兩個冤魂都和她有關,恪妃自然嚇壞了,連連哀求:“臣妾方才是噩夢連連,才會說錯話,還請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不敢進去!”
不過吳公公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早命人上前推開門,又抬了兩把椅子,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這才請皇上和香琬坐下了。
大殿內所有的燭火瞬時被點亮,癱軟成一團的恪妃被拖了進來。
她的身子支撐不住,隻能伏趴在地上,整個身子瑟瑟發抖。
“恪妃,抬起頭來,說說看,你和蘭貴人那些不為人知的淵源?為何她已去世這麼早,你還對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