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身子再支撐不住,香琬也不願再平常那樣,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挺直了脊背站立著,在這種時刻,隻想沉沉地睡去,於是任由頭向一邊一歪,身子抑製不住地傾斜下去。
嗡嗡作響的耳邊傳來一陣呼天搶地的喊叫聲,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從近處一直延伸到不知方向的遠處,好像總沒有個盡頭。
在長長的夢裏,香琬像是被從天空打落而溺水的鳥兒,不堪的往事沉重地拖著她的翅膀,叫她寸步難行,隻能越沉越深。
無助和迷茫纏繞著身子,隻能任由艱澀的淚水汩汩流出。
不知這樣掙紮了多久,香琬的身子終於輕快了許多。
冰冷被柔軟的溫暖所覆蓋,眼皮上籠罩著一層陽光。
聽得身邊有人在輕聲輕語地說話。
“娘娘這是憂心所致,孕中不宜多思,但因著周侍衛和景春的事情,娘娘這段時日以來睡不安穩,進食也不香,頭三個月裏,腹中胎兒本就脆弱,不過皇上別傷心,娘娘還年輕,以後還會再懷有子嗣的,這一胎,實在是皇上和娘娘無緣,已經,去了。”
辨認了許久,才認出那是霍永慶的聲音,豁然睜開雙眼,疲憊的眼眸裏,瞬間蓄滿了晶瑩的淚珠,一看皇上就坐在床邊,緊張地握著她的手,淚水早順著臉頰蜿蜒而下,香琬軟軟地喊了一聲:“皇上……”
一個手勢,皇上屏退了所有在裏間伺候的人,隻剩下他們兩人四目相對。
“皇上,是臣妾無能,是臣妾不好,保不住咱們的孩子,咱們的孩子……”她哽咽著說不下去,無措地伸手去撫摸幹癟的腹部,再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
憐愛地看著香琬,“香琬,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霍永慶方才也說了,你還年輕,以後咱們還會有孩子的,千萬不要為此再傷害你自己,看到你這個樣子,朕心疼不已。”
“貴妃娘娘為咱們的孩子縫製了許多小女兒衣服,一片心血都付水東流了,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好!”香琬難過的將頭扭到一邊去,不敢再麵對皇上那充滿愛意的眼神,她從沒有這樣厭惡過自己,從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無能過,驟然之間,失去這個孩子,讓她瞬間清醒了許多。
說到底,這個孩子是因為和太多的事情迎麵撞上才離世的,香琬心思重,分不出精力去照顧好他,留住他。
她突然想起,寧貴妃曾不止一次地告誡她,為了肚中的孩子,不要太過焦躁,自己卻總是不以為意,直到失去了,才體會到了這種心痛。
失去孩子是痛,但若一直這樣固執下去,恐怕會失去更多。
於是隻能強打起精神來,重新看向皇上,“太後娘娘說得對,臣妾不該為了靜妃娘娘,一味地去追尋所謂的真相,而忽略了您的感受,都是臣妾不好,還請皇上降罪。”
“你忠心護主,又何罪之有?靜妃那件事,確實是朕處理得太過草率,你叫人送去的那張罪狀,朕已經細細看過了,既然赫貴人無罪,她的葬禮,朕已經吩咐寧貴妃按著貴妃儀製去操辦,在冷宮生病的那段日子,確實委屈她了,既然現在人已死了,咱們隻能盡盡心了。”
微微點頭,“皇上說的是,但聽皇上的安排。”
赫貴人雖然照顧格格不周,導致格格的夭折,不過其他的罪名,實則都是恪妃扣在她頭上的罪名。
由此可見,那晚她跪在養心殿求見皇上,是多麼的絕望和無助。
“周啟正……”時隔許久,皇上再度提起這人,臉色驟然凝重起來,“他那晚確實將一切都告訴了朕,同時他也知道這件事會令皇家顏麵盡失,因而自請以死來護朕的周全,朕也是萬般無奈,隻得同意,但到底白白送了他們兩口子的性命,每每想起這事,朕就極其厭惡恪妃,那時你還跑來求朕不要棄了她,如若不是她,朕就不會失去周啟正這樣忠心的侍衛,恪妃,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
一想起自己曾和恪妃這樣豺狼心腸的女人親近地行走過,香琬就後怕不已,“她還曾拿攙了蟹黃粉的板栗糕來哄臣妾吃下,恪妃是真真的求而不得的瘋子。”
“方才紅羅已將這件事告訴了朕,至於恪妃為何會突然想要加害你和孩子,除了她自己,還有另外一人暗中指使,對此,朕一定不會輕饒。”
香琬知道,皇上嘴中所說的另外一人是皇後,那晚恪妃親口供出了皇後在背後指使,當時吳公公也在場,將這話聽得明明白白,應該是回去後一五一十地稟告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