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琬低了頭,指甲深深地嵌入到掌心裏,她不敢抬頭,不敢抬頭去看,自己與皇上,自此,真的要陰陽兩隔。
眼淚瘋狂地落在衣袖上,很快就模糊了視線。
這一刻,她痛得不能自已。
無奈,後宮妃嬪的風範、規矩層層束縛著她,叫她不敢大聲痛哭出來,隻能狠狠地咬了下唇,將眼淚和了鮮血,往肚子裏吞。
“起靈!”
前方響起轟然之聲,香琬猛然抬頭,想要再看一眼棺木,卻瞥見自己身後竄出一個人來。
那是寧貴妃,她拚了命似的向前奔去。
香琬不知她要做什麼,試圖去拉住她,卻隻拽到一股空氣。
“皇上,不要丟下臣妾!”她絕望地哀嚎著,似是啼血的杜鵑。
眾目睽睽,下一秒,寧貴妃的身體前傾,頭重重地撞上棺木,瞬時迸濺出無數鮮血。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香琬伸手、低頭之間,雪白的裙擺上已開滿了鮮紅色的花朵,那是寧貴妃用力過大,湧出的血柱直直濺上皇後和香琬的裙擺。
她這才反應過來,聲聲呼喚著“寧姐姐!”
“額娘!”香琬拉了福全,一同向那早已絕了氣息的女子跑去。
緩過神的皇後厲聲喝道:“快去,去傳太醫!”
跪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寧貴妃一點點因失血過多而香消玉殞,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留下!
將地上的人費力地攬入懷裏,香琬淒然說道:“不用了,貴妃娘娘,已經,已經跟著皇上去了。”
此時的寧貴妃頭上汩汩流出的血漸漸由溫熱變得冰冷,麵目悲痛欲絕,甚至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姐姐,你怎麼這麼傻?怎麼可以這麼傻?”香琬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低下頭,將臉貼上寧貴妃已然冰冷的臉。
蕙質蘭心的寧貴妃,如一陣風,終究還是去了。
“額娘,額娘,你醒醒啊,不要扔下兒臣啊。”福全似是不相信寧貴妃已死,不住搖著她的身軀,卻被嫻妃哭著一把拉入懷裏,死死按住了。
殿內之人皆被眼前突然發生的意外所震到,隻覺得眼前的情景,無非是哀上加哀,低低傳出的哭聲更是悲戚。
不想,被派去景陽宮照看事務的小純子一路疾跑,貿然闖入大殿之內,看到香琬懷裏的寧貴妃,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眼,卻又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隻能結結巴巴地啟稟道:“娘娘,貞貴人,貞貴人歿了!”
小純子說得雖慢,但字字逼真,惹得香琬大腦又是轟然一陣響。
她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小純子,問話似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你說什麼?”
“回娘娘的話,貞貴人於今早平安產下一子,嬤嬤們忙著照顧剛出生的六阿哥,等再回到寢殿,發現……發現貞貴人咬舌自盡了。”
“混賬東西!不是派你去好生照料貞貴人生子之事嗎?怎麼連人都看不住?”
香琬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貞貴人會在撐著生下皇子之後,撒手人寰,宮裏一時之間,兩位妃嬪跟隨著世祖而去,香琬抱著寧貴妃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聲音更是沙啞無比。
“娘娘恕罪,奴才們並未想到貞貴人會自盡,且她平安產子之後,看著,看著很是高興的樣子,不想,不想竟會想不開,隻怕,隻怕是跟著皇上去了……”
人人都道世祖不貪美色,在位期間,並未大肆寵幸妃嬪,卻不想,宮中的這些妃嬪竟個個癡心於她。
甚至不願眼睜睜地看著世祖的屍身離開皇宮,一急之下,寧貴妃和貞貴人竟跟著去了。
嫻妃懷裏的福全還在大聲哭泣著,香琬用沾滿鮮血的手撫了撫他的額頭,“福全,乖,別哭,額娘隻是睡著了,別打擾了她。”
一語畢,在場的人無不跟著香琬泫然淚下。
悲傷一層層彌漫著大殿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