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好小子,小君,你沒挑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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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之後家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很明顯媽媽已經自顧自睡了,不過屋裏留著燈,桌上放著兩碗白木耳,熱騰騰的還在冒煙。
父女倆對看了一眼,爸爸露出“你看吧”的表情,何小君則歎了口氣,端著碗就進了自己房間。
剛在床邊坐下電話就響了,是她的手機,家裏安靜,手機的聲音就顯得異常的響,怕驚動自己爸媽,何小君擱下碗就伸手到包裏去摸,越急越找不到,半天才掏出來,音樂已經停了。
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除了陳啟中不會有別人,何小君隨手就按了重撥鍵,都沒空去看一眼來電號碼,鈴響一聲之後便被接起,卻不是她預料之中的陳啟中。
說話的是馮誌豪,也不多言,隻短短一句,“小君,我想跟你說幾句話,有時間嗎?”
意想不到的聲音,讓何小君猛地吃了一驚。
午夜電話,那頭是自己的前男友,她沒想到自己還會再從電話裏聽到他的聲音,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
但是過去她是不會對此吃驚的,馮誌豪上班自由,夜生活豐富,一向睡得遲,但是跟她在一起的那幾年,無論多晚,睡前都會在電話裏跟她隨便聊幾句,她與他全是習慣成自然,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已經分手數月有餘,除了機場那次不幸的巧遇之外,再沒有絲毫聯係,他這樣突然的一個電話,帶給她的隻有不知所措。
“小君?你還在聽嗎?”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在那頭又喚了她一聲。
“我在聽,傑森,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她回神,開口答他,倉促間叫了他的英文名字。
她叫他傑森,馮誌豪握著電話,心中五味陳雜。
並不是她叫錯他的名字,事實上他身邊所有人都這麼叫他,他在國外出生,中文名很少用到,傑森馮才是他護照上的名字,但過去何小君堅持叫他“誌豪”,還很得意地問他這世上是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對著他念這兩個字。
她說的是事實,“誌豪,誌豪”,這世上隻有她才會這樣叫他,過去他聽慣了這個稱呼,但是現在,這世上唯一一個這樣叫他的她,卻突然地改口了。
或許這一切並不是突然發生的,隻是他沒有製止,任那些改變一步步發生,最後看著她走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去。
手下方向盤的真皮表麵發出細微的聲音,是他不自覺地收緊手指,但是電話裏他的聲音繼續,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我有事要跟你說,能下來一下嗎?我就在你家樓下。”
何小君下樓的時候非常躊躇。
她不知道馮誌豪要對她說些什麼,也不是特別關心,兩個人早已分手,幾個月的時間都過去了,她已經在著手準備自己的婚事,而他更是幾年前就有了未婚妻的人選,此時此刻再說什麼都是畫蛇添足。
大家都是成年人,分手是兩個人自己做出的選擇,既然如此,那從此就應該相見不如懷念,再見麵做什麼?再見麵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難不成學古人那一套,執手相看竟無語凝噎?
但馮誌豪在電話裏說他在她家樓下等著,都這個時候了,萬一驚動鄰裏,或者驚動自己的父母,哪樣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與陳啟中正在往結婚的路上走著,雙方家長都已經見麵,雖然有些問題,但目標仍是明確的,這種關鍵時刻,她不想有任何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裏何小君便咬咬牙,下定決心下樓去見一見馮誌豪。家裏黑燈瞎火,爸爸媽媽都已經睡了,她關門的時候非常小心,唯恐發出一點聲音來驚醒他們。
馮誌豪果然等在樓下,弄堂安靜,他獨自立在車外抽煙,走得近了,隻看到他腳前一地的煙頭。
馮誌豪沒有說話,因為感覺太過複雜。他曾無數次看著她從那扇門裏向自己走來,但這一次卻莫名地覺得她無論怎麼走都與他距離遙遠,怎麼都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何小君走到他麵前停下,已近深秋,夜涼如水,她下來得倉促,也沒有披上外套,攏著手肘立在他麵前,等著他開口。
他還陷在之前的複雜感覺之中,茫然間竟不知接下來自己該做些什麼,但是指節突然一痛,原來是手裏煙已經燃到盡頭,一動之間,長長的一截煙灰落下來,還未觸地便被風吹得煙消雲散。
而他終於開口,一點鋪墊都沒有,隻說了一句話。
“小君,我沒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