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涿縣城內一派熱鬧平和的景象。坊市門店,已然有條不紊的開啟,另有無數各式各樣的小攤位,井井有條的羅列在繁華的街道上,供來往的人群采買置辦。有賣吃食的,街頭巷尾滿是飄散著食物的香氣,也有賣日用的,諸如粗布、蒲扇、鬥笠,還有賣女兒家用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甚至在一家酒莊門前不遠處,竟還有小姑娘在賣身葬父。
小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看著有些羸弱,額頭上係著一條白色的粗布,披肩的頭發四處散著,顯得淩亂不堪,還算清秀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哭痕,此刻小姑娘正跪在一個用破舊草席卷起來的一個中年男人身邊,男人蓬亂的頭發把臉大部分都給遮住了,除了那兩片幹裂且青紫的嘴唇以及唇邊噓噓渣渣的胡須。草席前還豎著一塊老舊的木牌,上麵似是用木炭端端正正寫了四個大字“賣身葬父”,然後下麵還有一行小字:一千文或是一壇糯米酒。
此時,小姑娘的身邊就聚集著不少男女老少,有同情萬分的,也有看熱鬧的。但似乎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卻並沒有人願意出得起這個價格,好家夥,一千文可是能讓一家五口夠吃上大半年的了,買個黃毛丫頭,又當不得飯吃。因而瞧熱鬧的多,肯出價格的人卻是一個也無。
小姑娘還在嚶嚶的隱隱哭泣著,實在是有些淒涼悲慘,所見之人無一不是側目感傷。
這時候,人群間走進來兩個身穿公服的衙差。其中一個乃是約莫十七八,星眉劍目的英氣少年,另一個乃是一個年過半百,兩鬢花白的老者。
兩人本來想一走了之的,但其中三個字眼,令那個少年為之側目。少年定睛看了眼那個老舊的木牌,“糯米酒”?隻要不是錢怎麼都好說!我怎麼記得院子裏那棵柳樹的另一側,還有兩壇來著?於是少年,便拉著老者,一齊過來了。老者吹胡子瞪眼,似是在頻頻抱怨:“傻小子,你不知道現在這個階段,好的米酒比錢還要金貴著呢!”
“這位姑娘,你且起來吧,我那裏有上好的糯米酒,我去給你拿!拿了以後,你再去當鋪或者酒樓換成錢就好了!”少年走過去,伸出右手笑道。
“啊,正是正是!這位公子,你那糯米酒,可賣給小老兒麼?我們望月樓可出高價收購!”開口的是一個心寬體胖的華服老者,正滿麵春風的望著少年衙差,似乎正是其後酒莊的老板。
少年淡淡一笑,卻沒有理會,隻是打眼望著眼前的羸弱的少女。
少女緩緩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道了個萬福,婆娑的輕聲道:“大人說的可是當真?小女子感激不盡,必當做牛做馬,來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說罷,便要拜倒。
少年麵色微紅,心道,什麼做牛做馬的,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這般想著一邊側頭瞥了眼身旁的老衙差,一邊趕忙把她扶了起來。
老衙差麵上掛笑,卻似乎帶著一絲嘲笑,一雙花白的眉毛挑來挑去,正擠兌著少年。
少年衙差裝作沒看見,側身對著之前的華服老者拱手道:“還請老人家代為看管這位姑娘的遺父,如果能直接送到城外的義莊,付個棺材板就更好了!!”
華服老者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小老兒便相信兩位大人,兩位大人請慢走!”這般說罷,便招呼身旁的兩個小二哥,連同草席和木牌一齊抬到不遠處的推車上。向著其中一個小二囑咐了幾句,早有行人讓開了道來,小二便推著車,一溜煙的走了。
少年衙差對著華服老者鞠了一躬,便和老衙差,還有那個小姑娘,在眾人的掌聲中一路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三人走了沒多遠,少女走了幾步跟到少年衙差的身邊,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怎麼了,姑娘!”少年停住,微笑的說道。
“公子可否跟我回家一趟,我好收拾一些細軟,再,再......”少女有些害羞的垂了頭,喏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