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有些淩亂,似乎是剛剛經曆了一番戰鬥一般。然而城頭上的一番景象卻顯得有條不紊,有星星兩兩的尺於被油布包裹的火石,而今雖說已經熄滅,但依舊還在滋滋滋的冒著青黑色的濃煙;還有一些在城樓甬道上零落散散在各處的箭矢,有民兵專門來拾,畢竟先如今的物資比較匱乏,能循環利用的自然不能放過;還有剛剛從城裏趕來為那些受了傷的士兵處理傷口的大夫和在一旁打著下手的老人和婦人;除此以外更多的則是依舊堅持在原地站崗警戒的甲士了,他們有的是剛剛經曆過這場戰鬥的,有的則是輪換剛剛來此的,一個個手拄著長槍站得筆直,卻是威風凜凜。
一陣清風迎麵輕輕地拂過,除了將官身旁矗立的一丈三尺高的旌旗在不停地飄蕩外,也就隻有那火石留下的黑煙隨之輕輕飄搖了。將官自身連同身旁那些甲士,也都還是保持著原樣,不要說厚重的盔甲這小小的清風根本無法撼動,就連輕盈的睫毛都未能掀起一絲漣漪。眾甲士眼光灼灼,均是望向城東四裏外駐紮的那些軍營,除了略顯鄙夷之外,便是視死如歸的神色了,雖然說那些剛剛經曆過戰事的士卒臉上和手上,就算沒有傷,渾身上下也有戰鬥留下過的痕跡。
身穿金色甲胄的中年將官先是瞥了眼不遠處的眾士卒的神情,再又望了望身邊的那一竿旌旗,欣慰的是白色的襯布上雖然被燃了一個角,但卻依舊在隨風飄搖,而且其上赫然還是用隸書鎖繡的那兩個名為“公孫”的墨色大字,於是疲倦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時他的身後走來兩個皆是四旬上下的中年人,看服飾一個身披甲胄,一個書生打扮,當是一武一文兩人。他們一路上得城樓,從兩旁紛紛微微叩首的士卒的神情動作言語便能知曉,此二人在易京的身份決計不會低,而他們分別便是如今“幽州牧”田楷和“幽州長史”關靖,雖然說兩人的這個虛名乃是曾經雄霸河北,此時卻隻能龜縮在易京的公孫將軍自行任命的官職罷了。此時二人已經走到距離向那個身穿金色甲胄的將官身後半丈之距,於是二人近乎是同時向金甲將官朗聲拜道:“將軍!”看這樣子,似乎是有要事來稟報了。
不過眼前這個身著金色甲胄的中年人卻並沒有回過身來,而是右手微舉輕輕擺了擺,那意思便是等等再說,似乎是把二人暫時先晾在了一邊。屈膝的兩人不明所以,相視苦笑一番,但既然將軍意在如此,他們便也隻能照做了。
沒錯,這個金色甲胄之人正是曾經威名赫赫,如今卻隻能偏安一隅被袁紹派兵圍困於此的公孫瓚本人。他疲倦也是因為他連續督戰了兩日兩夜了,使得自己的精神一直處於一個比較緊繃的狀態。對於此役,對方這一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假意去攻南門實際上卻是在東門凶悍的攻城,好在這個城池的四麵都是堅石堆砌,猶如堡壘一般,雙方即便人數相差一倍有餘,但相比袁軍,他們若是不在此交待個一倍或是數倍之人,別說破城,就算是破門都困難。結局顯而易見,依舊如半月前的那場戰鬥一般,以自己這邊的守方勝利告終,而攻方袁軍再一次的退卻了。
易京,位於冀州之北與幽州之南相互交接之地,由於南麵的易水流向似於一個“凹”形,再加上其北麵臨馬水,這就使得此地相當於是天然的四麵環水,而其又東據文安、南據鄭縣、西北據範陽,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簡單來說,此處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本來是平原,按理說一馬平川之地並不難攻,但天然的四水屏障,倒反而是幫了大忙,因為北地的士卒雖然彪悍,但盡皆不通水性,也因此隻能望水興歎。
這裏自建成直至今日也不過三月之餘,而且一切也當正如自己一開始所料,圍水而建堅城,其內屯田休養生息,此後不但堅持了數月而不倒,並且除了被駐紮在東麵和易水南邊的袁紹的兩隻軍隊圍困數日之久以外,他們便再無絲毫起色了,數次攻城都以失敗而告終,至此隻有圍困的份,而再無交戰之初的那種銳利和一往無前了。不僅如此,反而自身的士氣越發低迷,若不是他們的主將乃是那能征善戰的猛將鞠義,也許他公孫瓚都想主動帶著人馬外出進攻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