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華燈如晝，紅夜閣中，琴蕭聲樂起，公子fengliu是。
紅琴住在紅夜樓三樓的西側，因為是紅夜樓中的名藝，她的住處在上京也算入眼的了。此時屋內，她正一人端坐著品茗，我將買來的物什放在她閨閣的沉香木幾上。她瞧了我一眼，笑笑，並未理會其他物什，直奔那畫軸而來。我不知她為何對這幅畫如此感興趣。
我是以罪籍入的紅夜樓，名義上是沈家官婢。當年沈家不論直係還是旁支，但凡姓沈，都沒有逃過。沈家的所有奴仆官婢，女子淪為娼妓，男子招為賤奴。我進紅夜樓的原因，紅琴應該並不知曉。公子冀的身份，以及公子冀與我的關係，紅琴根本並不知曉內情，也不會拿此事試探我。這應該隻是巧合。
她拿著畫軸慢慢展開，眼睛微微眯起，想要一窺這畫中美景。深閨香閣中的女子怎會識得這畫中所繪，又怎能明白畫中看似詭異的滴滴朱紅。她看了一會兒，便好奇的問我。
“紅月，你說這《夜雪圖》到底美在哪裏？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她輕蹙眉頭，纖纖素指撫摸畫麵上的雪山。
我盯著她那塗抹了脂粉，染了豆蔻的手指，不禁讓我厭惡非常。
我裝作一副略微思考的樣子：“我不懂畫作。”
紅琴哼笑：“瞧，我又蠢了。”
我不免試探她道：“不知姐姐為什麼要指名買這幅畫？這幅畫好像並沒有什麼名氣——”
紅琴微微一歎，笑道：“不過是一個遠在江南的姐妹，托我買的罷了，她可是個懂畫的人。”
我不知紅琴這話裏，有幾分真。如果是真的，那位姑娘倒真的有幾分才學。樓下開始有嬉笑聲，又有人叫喊著要見紅琴，我們的賞畫時間也就此作罷。
樓下開始有嬉笑聲，又有人叫喊著要見紅琴，我們的賞畫時間就此作罷。
紅琴將畫放好，笑道：“今夜，可不能隻有簫聲。去，你去把你的琵琶拿來，就來把我們的姐妹們全都叫下來，一個也不能少。”說完她便轉身去了裏屋。
待我喊了一幹姐妹下樓，又抱著自己的琵琶站在二樓的小廊上時，左眼皮突然跳個不停。這是怎麼了？我閉了閉眼，正想著左眼跳凶還是跳吉時，右眼皮竟也開始突突地跳。我不禁覺得好笑，事到如今，凶吉全有了。我揉了揉眼睛，待症狀消失時，才緩步下樓。我不欲在這紅夜樓中出風頭，本就是一身極不起眼的裝扮，如今閣中人又多，隨便坐在哪個角落裏，今夜大概也就相安無事了。正巧，一樓廳堂的西南角，並無人，我緩步走過去，靜靜的坐在那裏，開始打量廳堂裏的人。
全都是眼熟的麵孔，春節一過，這些上京的**倜儻的公子們便又開始鬧騰起來，和紅夜閣中的藝妓們飲茶，調笑，論曲，論詞。我掃了幾眼，除了上京城中的富庶公子外，竟還有不少當朝權貴。上京府衙的何大人的公子，禮部侍郎秦大人的公子，殷相家的外甥衛公子，還有...當視線掃及及一人時，我不禁微微笑了。兵部的狄侍郎，他今日一身青天衫，頭豎白玉簪，儼然已是做了最普通的裝扮。但這身凡衣可壓不住他那淩然的氣勢。“天上日月明，京中青雲衣”，形容的便是眼前這位狄侍郎狄景雲。自沈家被誅，連根拔起後，狄家便有蒸蒸日上之勢。他以弱冠之齡位及正四品官階，可見當今皇帝對他的寵信程度。大約一年前，如日中天的狄大人開始出入紅夜閣，原因為何，我不得而知。
樂聲起，廳裏頓時安靜下來。樂台上，衣色鮮豔的藝妓們已經開始奏樂，將拉開賽藝的序幕。今夜能夠登台獻樂的都是紅夜閣裏極為出色的藝妓。當然，沒有我的份。而我，不過是坐在廳堂裏，陪客的。看著台上那些舞姬，樂妓，或柔美，或輕盈，或淡雅，或豔麗，台下公子，王侯，或迷戀，或讚歎，或露出炙熱的目光。我忽然憶起塞外的胡女，她們的熱情奔放的身姿，倘若在這上京城中一夜歌舞，不知又添**幾何。
突然感覺身旁有人，我順著看去，不知何時，我身旁的座位上竟坐了一個人。從這個角度，我隻看到他的側臉。他頭豎墨玉簪，身著藍色金邊雲衫，腰係白色祥雲玉帶，一雙暗紋登雲靴，服飾相當奢華。何時京中多了這樣一位人物？我不禁猜測他的身份。正當我出神時，一聲簫音打斷我的思緒。
“是紅蕭姑娘。”台下有人驚呼。
此時的紅蕭確實美極，她簫音清澈，卻喜著紅色牡丹錦裙，豔而不俗。她為人張揚，驕傲，在這上京城中，頗得王侯喜歡。
我似乎聞得身邊那人的一聲輕笑，不知所笑為何，所笑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