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至三月中旬，大選剛剛結束，狄景雲之妹狄景柔，如意料中一般，封為柔妃，到底嫡庶有別，一時狄家成為當朝新貴，勢頭直趕謝氏一門。
“恭喜。”我抱著琵琶，對著狄景雲坐下。
狄景雲一臉無奈，“有何可喜。”他的桌前的酒盞已空，看來確實已飲了不少。
我倒了杯茶給他，未再多言。
他搖了搖手，推開我倒的那杯茶。
“漠北之戰，在所難免，我已向今上請旨，請求出戰。”
狄景雲之前並未上過戰場，如今出戰……
“裴曄已如同今上的左膀右臂，朝堂之上，連尹相和韓相都在極力拉攏，鋒芒之勝，今上已有所覺。”他的手緊握成拳，眼神中烽火更盛，“這未嚐不是我的機會。”
我眉頭微皺，垂眸，隻得再道：“恭喜。”
狄景雲抬頭，看到我的表情，收起眼中的烽火，微微一笑，恢複往常：“雖旨意未下，隨軍之事，八九不離十。”
我不禁憂心，不知這場仗到底好不好打。
正當我思緒翻飛之時，有人突然闖了進來。竟然是謝朗，平時我隨意慣了，竟忘記讓人守門，如今才覺不妥。
狄景雲背對著他，謝朗也未料到我這裏有人，卻也不知回避，徑直朝裏屋走來。
“紅月，這人是誰，怎麼還有人不知好歹，招惹於你。”
我來不及擋著，謝朗已走至我身前，拿著扇子，敲了下我對麵的桌子。
狄景雲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哦，紅月，可是我招惹你了？”
“你這人——”謝朗跳腳，待看清是狄景雲時，一時愣住了。謝朗雖麵色不佳，卻也收斂了脾氣，未再多言，而是悄悄對我說了句：“我大哥人就在後麵，你看著辦吧。”
這下換我愣住了，不想裴曄也來了。
謝朗前腳入門，裴曄後腳便跟了進來。
我隻得起身，朝他一拜：“裴將軍。”
裴曄臉上不辨陰晴，狄景雲臉上更有錯愕。
謝朗咳了一聲，說道：“不知狄侍郎在這兒。大哥，我們來的不巧。”
狄景雲起身，朝裴曄頷首：“裴將軍出征在即，不想竟在這裏相遇。”
裴曄也微微頷首，“狄侍郎如今也要隨軍，軍務之事，狄侍郎是否已妥善安排？”
狄景雲微微一笑：“裴將軍說的是。”他轉頭對我，“今日飲酒過多，竟待到現在。紅月，我先走了，凱旋時再來看你。”
我微笑以對，點頭應聲。
待狄景雲走後，謝朗便訕訕一笑：“大哥，我想起來府中還有事，就先走了。”
裴曄輕“嗯”了一聲，謝朗也飛快的走開了。
現在，屋子裏隻剩我和他兩人。看著他清冷的臉色，我不知如何開口。我不想他誤會我與狄家有何種糾纏，可要說我對狄景雲毫無半點興趣也非我真心。我們就這樣誰都不說一句話。可我終究耐不過他，歎了口氣，先開口：“我與狄家不是你想的那般。”
裴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與狄家的糾葛我不想知道。”
我立刻反駁：“我與狄家無任何糾葛。”
裴曄似乎不屑：“我還你自由之身，是我對你唯一的承諾，你記準了。”
唯一的承諾？意味著，我們之間不再有他。如此，不也正合我意嗎？
“因為我曾經算是沈家的人，才有這唯一的承諾吧。”我低眸，道出了這個事實。
裴曄伸手，抓住了我的下頜，迫使我與他對視：“正因為你曾是沈家的人，我才高看你一眼。若你有絲毫背棄之行，我給你的就不是自由之身，你可想清楚了。”
我不懼與他對視，眼神坦蕩的注視著他：“我敢信你，也隻因為我相信沈老將軍沒有看錯人。”
他漸漸的鬆開了手，轉身說道：“明日，我便來接你入府。”
我淡淡地回道：“無論如何，多謝。還有，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我要做的事，不會損害你一絲一毫的利益。”
他什麼也沒說，也再沒有回頭看我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我摸摸微痛的下頜。果然，涼薄和冷硬的名聲並非傳聞。最讓人難過的是他的那句“才高看我一眼”，真是諷刺。裴曄，原來，我隻值得你高看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