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意歡雙手抱著雙膝,渾身濕噠噠的滴著雨水,發絲一坨坨凝在背上還有脖子上,跟剛從水裏出來的一般。
楊宗恒突然有些不忍心,到底人家是姑娘家怎麼能跟他一個大男人比,這麼大雨淋過來怕是要生病。
可是這會兒才想起這出想脫件衣服給人家披披也不太可能,因為淩意歡渾身有多濕,他身上是過之而無不及的。
不過淩意歡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些,她歎了口氣,目光盯著那騰舞的火苗道:“不瞞閣主,我想進千機閣其實很大的原因是想借千機閣的力量替我查兩件事。”
楊宗恒沒有話。
她繼續道:“第一件是通驛的戰事,這件事朝中有人背後做了手腳,這樣吧,我懷疑朝中有人勾結西丹。”
楊宗恒心中一震,目光陡然一聚。他道:“事關兩國,這事可不簡單。”
“正是因為我知道這中間牽扯不簡單,也很有可能我的敵手是我所想象不到的複雜和厲害,所以我不得不找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聽到淩意歡他是強有力的靠山,這話倒是極中聽。他笑了笑:“你很有眼光。”
淩意歡沒心思跟他打趣,接著道:“還有第二件事。”
要查通驛之戰的內幕已然是要震驚朝野的事情了,淩意歡還有什麼不可告饒事情?楊宗恒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我的姐姐閣主可能不認識,但如果我婁煜前一位亡妻,我想京中即便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是有些印象的吧。”
楊宗恒再度一震,要是現在扒下他的麵具不難發現這個男人滿臉都寫著驚訝二字,那位隻跟婁煜有一年夫妻之緣的女子楊宗恒還蠻熟的,但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寧榮竟然是淩意歡的姐姐。
可是不太對吧,淩意歡是淩大將軍的幺女,跟寧榮那個孤女怎麼扯上關係了。
楊宗恒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淩意歡心裏藏了太多沉重的秘密,這麼一個妮子她怎麼能承受這麼多呢。
見楊宗恒沒話淩意歡知道他有些震驚,她卻隻是笑笑:“我沒入京前一直懷疑姐姐是被婁煜害死的,選他做未婚夫也是想接近他查清事情真相;但跟他相處下來我又發現他似乎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姐姐嫁給他才一年光景就香消玉殞,我實在,實在不能相信她是壽終正寢,我要查清楚這中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宗恒笑了,所以她根本沒有喜歡婁煜,一點也沒有,相反其實她討厭婁煜,即便是覺得婁煜人不錯不太可能害了自己姐姐,但到底姐姐是死在侯府裏,這筆賬怎麼也得算到婁煜的頭上吧。
“淩家一門忠烈,若是為報國而戰死半點不冤屈。”楊宗恒道,“可若真是朝中有人為奸,通敵賣國,那淩家所有戰死者,包括通驛一戰裏的所有將士全都算是枉死,你大概過不了這個坎兒吧。”
淩意歡抱著雙膝的手不知是冷的還是怎樣,漸漸泛白,她緊緊抓著衣裙,臉埋在膝蓋裏。
滅門之痛楊宗恒是沒有承受過,但是自沒有母親的他又曾遭受兄弟感情的挫折,他很能明白淩意歡心裏的感受,他想借個肩膀給她,可是竟找不到一個好的借口。
空氣裏彌漫著沉沉的氣氛,隻有火堆裏劈哩叭啦時不時的冒著火星子,給安靜的夜裏製造著動靜。
“你要查這件事我倒是能理解,不過,寧榮跟你怎麼成了姐妹,這事你解釋不清楚休想我幫你。”
淩意歡抬起頭看他,每次想看他表情的時候總是撞到一張冰冷的笑臉麵具,她別過頭,隻道:“還以為千機閣什麼都知道呢?”
“我們隻查對方給錢讓查的信息,不會主動去查別饒隱私。”楊宗恒不滿的哼聲。
“她不叫寧榮,她的原名叫淩意榮。”淩意歡的目光觸著黑暗裏悠長的遠方,那是一個任何人都不曾走進過她心裏的那個地方,但今她想出來,不僅是因為她要借助千機閣的力量,更因為有些事埋得太久,她真的想宣泄。
不顧楊宗恒的震驚,她繼續道:“所有人都以為爹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但實際上爹隻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就是五姐淩意榮,至於淩六姐嘛……”她眉頭抽動了幾下,艱難地道,“隻是淩家的養女而已。”
楊宗恒處在震驚中就沒回過神來,所有人都知道婁煜的亡妻是不知道他從哪兒接回來的孤女,怎麼現在突然變成了淩大將軍的女兒,這,這這這……
“你不必覺得驚訝。”淩意歡挑了簡明扼要的,“當年我和姐姐陰差陽錯救了身受重贍婁煜,但我當時因一些事情離開了,所以人雖然是我們兩個一起救的,但真正一直照顧左右的隻有姐姐一個,等到我歸來的時候婁煜的傷已好得差不多,而且姐姐對他也是芳心暗許。”